走在前面的不是别人,乃是国民党胡宗南装甲部队上校团长蒋纬国。后面的那个粗壮的青年,则是国民党某部飞行团长、蒋纬国的换帖把兄弟候某,人称候胖子。
这所座落在十全街上的别墅,是蒋纬国从小长大的家,现在,他要趁战斗空隙,忙里偷闲,回到苏州探望妈妈。
然而,在蒋纬国心里还藏着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小秘密,藏着一个使他思念不绝的人呢。他这次来不及掸去肩头的硝烟便急于回家,其中不乏思念这人的幽幽之情在催促。
早有门头报读进内,传报&ldo;少爷回来了&rdo;的喜讯。所以,蒋纬国与警卫随从一行五六人还没进得花园,他的母亲姚阿巧已迎上前来了。
&ldo;纬国,你可回来了!&rdo;
当下,母子重逢,自是一番悲欢哀乐。
&ldo;根妹呢?&rdo;蒋纬国还没来得及为自己洗涤征尘,便开口向母亲问道。
根妹是母亲4年前从吴县横泾乡下物来的一个年轻女佣。
姚阿巧闻声,暗下注意地望了儿子一眼,似乎漫不经心地捻着颈间那串佛珠答道:&ldo;到乡下去了,拿过冬衣裳去了。&rdo;
&ldo;什么时候回来?&rdo;纬国似乎有些着急。
&ldo;明天上午就要回来的。你一路上吃力了,汰汰浴,早点吃夜饭,休息吧。&rdo;
&ldo;唔。&rdo;蒋纬国嘴上答应,心中却惘然若失,动作也显得懒散了起来。
4年前,纬国携夫人石静宜回家,那时,陆根妹刚到蒋家当女佣。
那年,根妹16岁,出落得漂亮秀美,任是破旧的衣服,穿在她的身上,见腰见胯,胸鼓臀丰,格外好看。虽说根妹不自乡间山野,大字不识一个,但她的举止谈吐得体斯文,温文尔雅,恬静中露出机灵,憨厚里隐含聪明,很有些人穷志清、小家碧玉的风度。
这与生性豪爽、娇生惯养、又很有男子风范的石静宜相比,成了天壤之别。石静宜经常穿着长统马靴,与装甲兵的同事们在一起聚会,她还会自己开车,从不使用勤务兵。由于其父是大富翁,所以她还养成了挥金如土的习惯。这使蒋纬国看不惯。
所以,蒋纬国一见到根妹,就立即被陆根妹那种朴实无华、忍劳含怨、逆来顺受的中国传统式的妇女的气质吸引住了。
但那只是一种朦朦胧胧的、没有点破的感情。
姚阿巧也同样喜欢陆根妹,她喜爱根妹的伶俐、勤快、能干及清洁,更喜爱根妹秀外慧中的秉姓。为此,4年了,蒋家换了五六个女佣,唯根妹换不走。
但要说蒋纬国真正爱上这个小村姑,那还是他当时即将离家的日子。
那天,他休假期满,要回到徐州的装甲兵团去。临行时,苏州北站月台上,站满了向他与石静宜送行的亲友、同学,唯独不见女佣陆根妹。纬国知道,在这种场合中,女佣当然是不能出现的。故而,他也没有往心里去。
不一会儿,苏州市副市长、议员一行也来到了车站,专程向他送行。一番令他腻烦生厌的送别絮语后,接送他们的专车一声长鸣,车头上喷出了滚滚的浓烟。
就在列车即将启程的时候,蒋纬国忽然剑眉紧锁,叫了声&ldo;糟糕&rdo;。原来,由于临行匆促,他竟把他那本心爱的、不离左右的《英汉对照词典》忘在家中了。开车回去取吧?时间来不及了,列车已发出了声声长鸣。
蒋纬国顿时脸露不快,双眉绞成了一线。
正这时,随着一声&ldo;少爷&rdo;的呼唤,一个姑娘匆匆奔向站台。
是根妹!
只见她抱着一个布包,跌跌撞撞地直奔到车窗下,气喘吁吁地道:&ldo;少、少爷,你忘了带、带上这本书了!&rdo;
纬国接过布包,忙打开一看,那本熟悉的《英汉对照词典》顿时扑入他的眼帘。
&ldo;根妹!&rdo;蒋纬国喜出望外,激动得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ldo;我的英汉词典……&rdo;竟伸出双手,紧紧握住了根妹的双手。
惹得根妹一阵脸戏心跳,羞得把两眼没处躲。
列车又一声长鸣,渐渐离开了苏州站。
蒋纬国深情地凝视着渐渐模糊了的陆根妹的身影,情不自禁地激动得喃喃自语道:&ldo;知我者,根妹也……&rdo;
当然,这只是说在心里的,没让一边的石静宜听到。
就这瞬间,他心中那股对根妹的朦朦胧胧的爱,一下子变得清晰了、透明了。
这4年来,他虽然戎马倥偬,但心中对根妹的单相思却愈发浓烈了,根妹那张腼腆秀气的脸蛋和那窈窕婀娜的身姿,不时在他的眼前晃动着。
这次他一路风尘仆仆地回到家,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根妹。
根妹不在家,他心中的欢喜顿时减了几分。
母亲为儿子与飞行团长接风洗尘,令手下人备下了丰盛的晚宴,他怎么也打不起精神来,只象征性地喝了点葡萄酒。
吃过晚饭,众人正在客厅里休息,听留声机播放音乐。母亲领着一个浓妆艳抹、风姿翩翩的披发女郎,来到他的身边,低声道:&ldo;纬国,薛小姐来了看你的。&rdo;
蒋纬国定睛一看,可不是,果然是当年那朵校花薛小姐呀!可没等他站起身打招呼,薛小姐已象一阵风儿似的迎向了他:&ldo;啊呀,老同学,几年不见,成军官啦!好威风,好神气呀!&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