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桡阳进到家门的时候。雅姨正坐在沙发上帮着可儿上药。看见许桡阳进来。可儿急急忙忙捋下了衣袖。许桡阳径直过去,坐到她的身边,没说话,直接捉住了她的手腕,将衣袖往上捋过去。小手臂已经有大面积的地方发红,部分地方已经起了泡了。
“走,”他拉起她,“去医院。”她扯回他,“不要小题大做,我小的时候就经常烫伤的,上点烫伤膏就好了,到医院也是这么处理的,你不会以为这点烫伤需要住院吧!”他重新坐回沙发,盯着她的眼睛看,“你确定不去?弄不好你会留疤痕的,会很难看,你夏天的时候穿裙子,穿短袖,穿吊带都不好看。”
她也盯着他,“你会不会因为我留疤痕,就不要我?”他瞅着她:“不会。”她莞尔一笑,“那就行了。”捋上衣袖,她转头看着雅姨,“还有一点没擦完呢!”许桡阳伸手接过雅姨手里的药膏,“我来擦。”
雅姨看了他们一眼,含笑地起身,“我去准备晚饭,你回来这么早,我得到下面买菜去呢!”可儿叮嘱了雅姨一句。“买鸭子,他想吃啤酒鸭了。”许桡阳抬起眼皮瞪着她,“不要命了你,这个样了,还想做饭呢?”
可儿默默地瞅着他,唇边浮起一个动人而亲昵的表情。“这个要不了我的命,我的命捏在你的手里呢!”他瞪着她,耳边又响起谭东城的那些话:“不要再约束她了,不要管着她了,不要把她像个小动物一样关到笼子里了。否则,你最后会杀了她的。”他呆呆地瞅着她,手里的动作停下了。
可儿拿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低唤了一声,“许桡阳,”他怔了一下,回过神来,看着她对着自己旖旎的笑。“不是这么一句话就让你神思不属了吧!”她哼了一声,在唇边偷偷地笑,“笨蛋。”
许桡阳扫眼瞄了一下,雅姨已经提着篮子出了门。听到脚步滑下台阶的声音,他突然控制不住地把她抱到了怀里,他的心头酸楚,声音恻然而喑哑地:“是不是我管着你,你很不舒服?我这样把你关着,限制你,你没有意见么?”
她把头抵到了他的肩上。“没有,我愿意被你管着。我在任何人面前都有性格,只在你面前,我什么都没有了。你说我是你的肋骨,但其实,你是我的命。你说我是你中的魔,其实,你才是我中的魔。我每天所有的意念里就是,你如何能够开心。只要你开心,你让我怎么都行。”
“傻丫头。真是个傻丫头。”他骂了一句。感觉到了她的异样,移开她。看见她的表情古怪,眼珠上沁着雾气,他心里一慌。“怎么了?”她疼得吸气,抬起睫毛可怜巴巴地瞅着他,泪珠在睫毛上晃动。“你压到我的胳膊了。”他一惊,这才发现,他把她整个人偎过来,一时忘情,就把她那只受伤的胳膊一并团了过来。
“你,”他一个心疼,捉住她的胳膊,捋上衣袖,检查了一下,还好,红肿没有严重。他就又气又恼地骂她,“笨蛋,你怎么不马上说?”“我舍不得你的嘴唇。”她傻傻地笑。“你真傻。”他哭笑不得地骂,“好像我没亲过你似的。疼不疼只有你自己知道,我弄疼了你,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说完这句话,他莫名地怔了怔,似有所触动。然后,他伸出胳膊,慢慢把她的头重新揽过来。避开那只被烫伤的胳膊,他重新抱住了她,脸色凝重了,正经了。把她抱过来的同时,他喃喃地心痛地吐出了一句。“也许我弄伤了你,我自己都还不知道呢!”
午后的天,翻腾了一个上午的乌云散去,阳光钻出了云层,天地之间一下子豁然开朗了。忍了一个上午的课,总算挨到下课的铃声响起来。人潮迅速涌动了,叽叽喳喳的说笑声就像得到了号令骤然响起来。大家三三两两地出了教室。跟着人流,可儿拉着郭美丽一起往食堂走。
校门口有家新开的串串香。惦记了好几天,都没有机会吃。这会儿,看着食堂的饭实在提不上什么胃口,郭美丽提议说:“不如我们去吃串串香吧!”可儿一下子就兴趣来了。如果是许桡阳在,准保不会让她吃,又脏又差又地沟油,许桡阳定会讲出一大堆的理由。
出了校门口,郭美丽左转右转,东看西看。可儿也跟着东看西看,末了,嘴里困惑地问:“看什么呢?”郭美丽像发现新大陆似的悄声说:“我发现跟着你的人怎么不见了,那辆丰田车好像有好几天没在这守着了。”
可儿站住了脚步,定在原地,她的目光四处找了一遍,若有所思地嘀咕,“好像是哦,你不说我都忘了,你这么一说,真的好像有几天了。”
她的眼睛向远处张望,跟着郭美丽心不在焉地往那家串串香店走。她一边走一边回头瞧。她断定没有人跟踪她,后面三三两两的人都是从校门出来的学生。没有她印象中的那人,甚至其他可疑的人都没有。
小店里的人多了起来,几乎都是她们同一个学校的学生。她们夹杂在人群中,捡了个靠墙的小角落坐了下来,点了几样菜。她的心思仍然系在那辆银灰色的丰田车上,真的有好几天没有看到那辆车了。似乎在倚绿山庄门前,也没有看到。
“你的胳膊怎么样了?”郭美丽突然问。“好的差不多了,”可儿答了一句,目光若有若无地望向窗外的玻璃窗。“我不是疤痕体质,不会留疤的。”郭美丽研究着可儿的脸色,犹豫了一会儿竟福至心灵地问了一句:“你那天和谭东城的对话好奇怪,他冒犯过你么?什么原谅不原谅的?”
可儿迅速扫了她一眼。看着郭美丽脸上的疑窦,意识到自己那天的反应似乎有点激烈,有点神经质了。她掩饰地避开了话题。“没什么,他说错话,我不理他了。”郭美丽哦了一声,看了她一眼,也没深究。“我觉得谭东城那个人不错,”她自顾自地往下说:“起码比蓝卫晨强多了,挺好的。你真的不想理他了?”
“怎么什么人都比晨子强?”可儿皱起了眉头:“那我和晨子说一声,让他别理你了。”“哎。”郭美丽急了,直起了腰,面红耳赤起来。她不好意思地撅嘴冲着可儿撒赖。“谁让你拉拢我和他吃什么饭?早知道,我还不如不认识他呢!喜欢一个人真的太累了。”她随即颓然地叹了口气,一只手托着腮,眼神放空地望着桌子,迷迷惘惘地说:“爱情真是个伤人的玩意,轻易别碰她,不是伤了自己就是伤了别人。”
可儿下意识地抬起头,深看了郭美丽一眼。爱情是个伤人的玩意,不是伤了自己就是伤了别人。她本能咀嚼着这句话。转过头把目光投向窗外。街道上,车水马龙,人流攒动。饭店门前,人影杳无,没有什么银灰色的丰田车。不止是银灰色的车,什么车都没有。
她抬头望向天空。云层暧昧不清的在半空中滚动,雾霭像张大网笼罩在天与地之间。远处,似乎有雷声由远及近了。“看样子,又要下雨了。”她喃喃地低语了一句。又跟着在喉咙口的地方含糊地说了另外一句。“如果真的伤人,我宁愿伤的是自己。”
雨从午后的时候就开始下,一直到放了学都没有停,竟然越下越大,把潮气扬了个铺天盖地。下课的铃声一响,教室就热闹开了。每天这个时候大家是最兴奋的。住校的学生去食堂的去食堂,回宿舍的回宿舍。人流出了教室就四散分开。
可儿跟着郭美丽同撑一把雨伞往校外走。一个下午,她的心情都莫名的愉悦,因为那无缘无故消失的丰田车,因为那张无边的大网突然裂开了一道缝隙,可以让她纵情呼吸外面的空气而倍感舒畅。
雨点噗噗打到伞面上,两人互相揽着肩膀,有说有笑地出了校门。一出校门,就看到那辆黄色的兰博基尼出乎意料地停在那儿,醒目而温暖。郭美丽莞尔一笑,把她送到车门边。看她上了车,和许桡阳打了个招呼,郭美丽转身走开了。
可儿转回头,看着那开车的人一脸阳光的笑。“你不是说今天没时间接我么?”“本来没时间,”他说:“可我后来想想,谁有我老婆重要?所以,我就让刘东代我去了。”边说,他边发动引擎,慢慢把车子驶离学校门口。
许桡阳说的轻描淡写,可儿心里却是暖洋洋的,刚刚雨水带来的那点凉气一下子都被冲走了。看着车窗外,走出校门的学生,对着他们这台车交头接耳。人群里的目光,是复杂的,暧昧不明的。她不自在地动了一下,在嘴里嘟囔:“以后别开这辆车来接我了。你这台车实在太显眼了,能开的起这辆车的人没几个是年轻人,别人肯定以为我是你包的情妇呢!”
许桡阳哼了一声,目视前方,稳定地转着方向盘,“你是在夸我有能力,还是怪我没给你名分?”可儿脸红了一下,咬了咬嘴唇,把脸更往车窗那边侧过去。“我只是随口说说。”“那明天我骑个脚踏车来接你。”他说。“没正经。”她咕嘟了一句。
车内安静了一会儿,雨水打在玻璃窗上。雨刷有节奏地在前窗玻璃上扫动。被雨水冲洗的街道干净得发亮。车子转了一个弯,向右边拐过去。
许桡阳看着前方的街道,看了一会儿,忽然开口说话。“你放心,你永远都不会是我的情妇,”他的声音稳定而清晰:“我娶不了你,也不会娶别人。”他腾出一只手,紧握了一下她的。但是,他没看她,依然看着前方,眼底有两束特别的光束在滚动。“给我时间,我一定让你的名字前冠上许字。”他随后振作了一下,挺直了腰,声音亮了起来,“这个答复你满意么?许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