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是……是佛光,神迹啊!&rdo;
人群之中,不知是谁先颤巍巍喊出这一声,然后就如潮水般,所有人都被感染了,个个喃喃念着&ldo;佛光神迹&rdo;,向着佛骨与佛骨前的夔王敬拜,就连刚刚还在争论夔王是否恶鬼附身的人,都仿佛彻底忘记了,只知道涕泪横流,投入地为这场神迹添油加火。
&ldo;我就说,夔王能走到今日,他的运气,真的很不错。&rdo;
站在宫门内的王宗实,远远望着外面这一场热闹,口唇微动,以只有身后王蕴听见的声音,低声说道:&ldo;这劳民伤财的一场好戏,居然得益的会是夔王。&rdo;
王蕴点头,说:&ldo;这些天来,我们在外面散播的舆论,远不如今日这一刹那的阳光来得有用。&rdo;
&ldo;这才是世事好玩好笑之处,不是么。&rdo;王宗实唇角一抹冷淡的弧度,不动声色的抬眼,看向站在殿前的皇帝。
他脸色铁青,神情异常难看,不知道是因为身体的疾病,还是因为那一束日光。
但也只是片刻,他便将此事先丢在脑后,因为佛骨已经到了阶下。他下阶迎接,仓促之间脚一扭,差点摔下台阶去,幸好紧随他身后的王皇后及时扶住了他,才得以幸免。
王皇后对他低声道:&ldo;陛下当心。&rdo;
他也顾不上她了,只一步步向着佛骨神龛而去,激动得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王皇后示意随身的宦官扶好他,一边提醒皇帝可行佛礼敬拜了。
帝后焚香祷祝,一路迎佛骨进入宫中新整修过的佛堂,宝幢经幡上缀满了珍珠,佛前供花用各色玉石雕刻,金册经书,沉檀木鱼,连蒲团都是金线绣成三十六瓣莲花纹。
佛骨舍利要在宫中由皇帝亲奉三日,各衙门也休息三日。所以朝臣敬拜之后,各自出了大明宫,向着府邸而去。
李舒白一路出了大明宫,沿途与不少官吏见到,众人都向他行礼,但多踟躇不敢太过接近。他也不以为意,待走到宫门口准备上马车时,却有人在后面叫他:&ldo;王爷。&rdo;
他回头看去,原来是王蕴,他如今负责宫中安全,今日因迎佛骨故而轻装,正在马下向他行礼。
李舒白也向他点头示意,问:&ldo;别来可好?&rdo;
&ldo;多承王爷关心,一切都好。&rdo;王蕴将马缰丢给身边侍卫,走近他拱手道,&ldo;恭喜王爷得脱羁绊,重返殿堂。&rdo;
李舒白淡淡一笑,说道:&ldo;也恭喜蕴之你,听说好事将近了?&rdo;
王蕴对他灵通的消息毫不惊异,只说道:&ldo;是,待佛骨事了,便是我成亲之时了。&rdo;
&ldo;陛下准备将佛骨留在宫中供养三日,这么说,三日后你便要出发去往蜀地了?&rdo;他不动声色问。
王蕴点头,朝他微微一笑:&ldo;待我去蜀地迎她过来之日,便是我们在京城成亲之时。&rdo;
仿佛被最尖锐的针刺中,李舒白的睫毛微微一颤,气息也猛然一滞。
他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却听到一声悲鸣。长空中忽然有一只孤鸟飞渡而过,远远贴着宫阙檐角,向着远方独自飞去,身影不知落在遥远的何方。
他抬眼望着那只孤飞的鸟,目送它去往天际,眼中满是幽渺的孤寂。许久,他才收回目光,缓缓说道:&ldo;她毕竟曾是我身边人,如今好事已近,我竟不知道。&rdo;
王蕴看见他神情如此,便强压下心中波动不安的情绪,拱手笑道:&ldo;王爷恕罪!梓瑕与我忙着筹备婚事,竟将王爷疏忽了。&rdo;
李舒白背手望天,默然不语。
王蕴声音温柔,絮絮说道:&ldo;前日她刚试了嫁衣,有些许地方需要修改,今日可能是与裁缝绣女商量去了。因为她没有问,所以我也没来得及与她说王爷的喜讯。&rdo;
李舒白不想听他与黄梓瑕筹备婚礼的事情,抬手止住他,说:&ldo;既然如此,我便亲自去告诉她吧。毕竟,她当初在蜀地也曾救过我,我们也算是……交情匪浅了。&rdo;
王蕴眼眸深黯,拱手对他说道:&ldo;多谢王爷厚意。但之前在蜀地时王爷曾对下官说过,希望给梓瑕自由。如今她已经做出了选择,我们也正在忙碌之中,王爷又何必令她多生烦忧呢?&rdo;
李舒白的目光落在王蕴的身上,顿了一顿,便转了过去,只说:&ldo;本王只是略尽故人之谊,即使蕴之你觉得不合适,但我与她相识一场,有些话不得不与她交代清楚。&rdo;
他的声音固执得近乎冷酷,王蕴竟一时不知如何回绝。
&ldo;我曾对她许过的诺言,如今还未兑现。我总要给她一个说法,不是么?&rdo;
他再没有看王蕴,背转了身上马车,便示意起行。
这种一意孤行的态度,让王蕴在原地呆站了片刻,才终于恍然回神。眼看李舒白的马车已经离了宫门,一路东行。他大步走向身后的侍卫,翻身上马,什么也不说便挥鞭纵马而去。
被他抛下的御林军们在身后面面相觑。他身边的那个小侍卫赶紧催马追上他,急声道:&ldo;统领,陛下有旨,命你这三日妥善安排宫中防卫,寸步可不离大明宫!&rdo;
王蕴头也不回,只说道:&ldo;我去去就回。&rdo;
&ldo;这……这可是圣旨,陛下要是临时找你有事,那……&rdo;小侍卫急了,伸手要去抓他的马缰。
&ldo;走开!&rdo;王蕴一声不吭,挥鞭抽在他的衣袖上。小侍卫觉得火辣辣的一阵疼痛,只能愕然缩手看着王蕴,不知道这个平素一直温和宽厚的上司,为什么会忽然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