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爪蛟旗迎风飘荡,给这场深山村落间的古老祭节平添了几分古怪的意味。数双妖目同时落在这一支凡人队伍上,忽然,又一声雷鸣在山间炸裂,修为低微的妖物瑟缩起身体,忌惮地望着悬在头顶的雷云。“大王饶命,小的真不知道那群妖怪们在干什么。”绿色巨蟾蹲在地上,抖动着肥硕的身体瑟瑟发抖。巨蟾尚且处于懵懂之中,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跟着大部队跑得好好的,忽然四脚凌空,紧接着就被撞上了两个凡人,其中一“人”对他露出了熟悉的部位——一颗狰狞可怖的蛟脑袋。自从上回蛟口脱险后,巨蟾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轻易外出打猎。今天还是他鼓起勇气鱼仙河神(3)又过了一会儿,金龙朝着旁边挪动了几步:“脚下有东西。”蛟低下头,只看见厚厚的黑泥土,没有发觉异常。但刚才脚底确实有微弱的疼痛感,于是询问地看向龙。金龙动了动脚,直到脚底心的痒意渐消。“村长,我看到王山王玉了!”人群中忽然爆出喊声,有人直指龙蛟站立之处,神情激动。霎时间,整支队伍的人都朝着他们望了过来。为首执铃的老人目中闪现精光:“祭品不全,河神不会现身,涨起的巨潮会淹没村子!”跟在“祭品队”身后的青壮年们纷纷从队列中走出,数双眼睛死死盯着这两名逃离者。没有谁愿意牺牲亲朋的性命,但当牺牲能换取多数人的生存后,这点不愿也变得微不足道。他们气势汹汹地冲向王氏兄妹。“不许跑!”村民很快一拥而上,将不跑不闹的“王氏兄妹”拉进了队伍中。蛟一眼扫遍众人,没有在其中发现母鱼的踪迹。其中一位大汉看着金龙,疑惑道:“玉妹子,你怎么不哭了?”金龙面无表情:“认命了。”大汉:“……”山林广袤无边,想在里面找出两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他们在发现祭品失踪后,进山找了一天一夜没有结果,转头一看——人却自己跑回来了。金龙:“想了想,比起藏身山林,我还是更愿意以身侍蛟。”蛟:“……”金龙的觉悟震到了村人,大汉的眼神中透露出敬佩,但手脚还是很麻利地把他们推到河边。雷声大作,电闪雷鸣,河水翻卷汹涌,整片天地仿佛都被笼罩在噩梦之中。蛟收回目光道:“雷云遮顶,更远处却没受波及。”这根本不是正常的雷鸣天。“天有异象,谁都看得见,却谁都不敢言。”排在他们身前的红袍女子出声说道,“沂山之苦从来都不是因为天灾,自从‘河神’来了,雷灾也来了。”蛟看向她。那是一个普通的年轻女子,和其他面如死灰的祭品别无二致。确实——“是劫雷。”蛟修行数万载,度过的雷劫数不胜数,自然不会认错。“啊——”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惨叫,队伍中间的年轻男子忽然发出凄厉叫喊:“救,救我——”他身材瘦削,没有丝毫外伤,整个人却浑身颤栗,牙关紧咬,仿佛在承受极大的痛苦。为首的老者停下了摇动金玲的动作,浑浊的眼中冒出精光:“河神已挑好了祭品,灾祸将不会降临。”村民们纷纷低下头,匍匐在地,嘴中念念有词。没被选中的人面容松动。一切似乎尘埃落定,他们退离了岸边,只留下倒地哀嚎的男子一人。他徒劳伸着手,表情狰狞,目呲欲裂。无数道雷电在他身周落下,很快,刺目的蓝光将他的身影吞没。隔着不远的距离,只听得到他“啊啊”的叫声。也不知过了多久,雷声渐止,劫云飘散,河水归于平静,天空中显露出灰蓝的光芒。群妖们动了。他们也被这声势浩大的雷劫吓得匍匐在地,但依然留有一丝心神关注着岸边的男子。他身上的红袍已经破烂不堪,边缘焦黑翻卷,祼露在外的肌肤上布着零星的烧伤,胸膛微弱起伏……还没有死!妖怪们慢慢朝着男子靠近。蛟观摩了一会儿:“如果我现在变出原形把他们都吃了该多好。”他看了眼金龙,眼神冷漠。金龙莫名从里面看出了某种百转千回的意味。蛟举步往前迈了一步。“你干什么?”刚才同他们对话过的女子低声斥道,“河神马上就来了!”蛟嗤笑:“哪里有什么河神?”女子一把扯住“王玉”,紧张地望了望四周,不明白怎么会有这么不知死活的人。“你会惹怒他的……”蛟低头盯着她拽住自己衣襟的手,又瞅了瞅对方身上绣着蛟纹的衣袍,面无表情道:“下次还是换个图案吧。”女人:“什么?”蛟笑了笑:“要看清楚。”人群中忽然发出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岸边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醒了,他捧着小腹,依然在痛叫。慢慢的,小腹开始隆起,仿佛正在被灌水的皮囊,逐渐被撑大。隔着衣物,隐约能看见他的肚子里有什么东西在推挤。男人的惨叫声低了下来,他歪着头,双眼放空地朝众人望来。“吼!”巨兽的低吟声骤然响起,刚平静下来的水面再次涌动。一道红影乍冲出来,溅起数丈高的水花。同一时间,守候在外围的妖怪们冲了过来。赤尾长蛟一个扫尾,骇然震住了全场。岸边已经没有那个男人的身影了,村民尽数不敢吱声,妖怪们则满脸不甘之色,然而这份不甘很快就在修为境界的压制之下消匿于无形。“此地在本座的看守之下,每一个凡人都受本座庇佑。”赤尾蛟神情高傲地扫视地面,舔了舔唇,似乎回味了一番,才继续开口。“你们,过来。”赤尾蛟于人群之中精准地看向他们,赤红色双目里透出一丝冷然。龙蛟:“……”见两人没有动作,赤尾眯起了眼睛。“你们不是王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