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千,你是不是对我产生了一些不必要的错觉?我从没有想过帮助别人,尤其是你。滑雪时只是尽到我作为教练的义务。你不应该就此判断我对你会是特别的、留情的。不要把我的礼节和面面俱到当作温情。”温言望着夏千的眼睛,“是唐均还是孙锦给你的地址?我不希望在这里第二次看到你。世界上很多人我可以拯救,但是我并没有义务。”
夏千一直知道温言是个性格淡漠的人,但她并没有想到会遭到这样的对待,唐均说过,只要温言肯帮忙,于他而言并非难事。她在再次与养母相遇后甚至也想过温言,她觉得温言是唯一可以把自己拖出深渊的人。她还记得温言是那个在冰天雪地的纽约,为一个陌生人能够停车让出自己围巾、帽子的男人。可唯独对自己,是这样吝啬于举手之劳。
“温先生,我知道,你明明不是这样的人,你为什么要把自己包装成这样?还是仅仅对我这样?”夏千眼角含着泪,“我听他们讲过,林甜第一次现场演唱会根本唱走音了,你为她耗费巨资压制了当时所有的负面新闻和评论;她因为言论不当被代言品牌解约,解约金甚至都是你垫付的。但是,林甜为了得到角色,不惜拆散导演和他的发妻;她违约后把所有过错推给之前的经纪人,最后经纪人压力过大自杀,我不相信这些你都不知道。”
“你为什么能为这样的她保驾护航,为什么还喜欢她?为什么帮助她?她明明那么差!”夏千情绪激动而委屈,她既绝望又不顾一切,“她做的这些,我什么都没做过,我错在哪里?我什么都比她好,你为什么不能喜欢我?为什么唯独对我这样不公平?”
温言推开车门,他站起来之后挺拔的身高让夏千感到有些压迫感,她微微后退了两步。温言却步步紧逼,直把她逼退到别墅的外墙前。
“你根本体会不到我这样的人的苦楚。我也想有幸福的家庭,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有一个利用我的养母,一个想侵犯我的养父。你根本体会不到我那种一路从黑暗里走过来是怎样的心酸,你都不知道。但即便被谩骂过、毒打过、伤害过,我也没想过用同样的行为来回报这个世界。可直到现在我才发现,我从没被这个世界爱过。”
温言不知道她身上竟然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此刻的夏千就站在他面前,脸上与其说是倔强,不如说是逞强。
他走近她,捏了她的下巴,“你也真敢讲,喜欢你?像这样吗?”
夏千的眼泪还在眼眶里,但她努力瞪着温言,努力把那些眼泪憋回去,在他面前流泪实在太弱势了。她想解释说,不是那个喜欢,是和讨厌相对的那个喜欢。但她不能开口,她怕一开口,眼泪就滚下来。
温言本来只是打算作势威吓,可夏千被他逼到墙角,无路可退,瞪着他的样子看起来又无助又悲愤。他看着她,鬼使神差地,他侧身吻了她。
夏千在惊愕中听到温言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
“夏千,不只是你,我们都生在荆棘中。我们都是从黑暗里走过来的人。”
然后温言放开对夏千的桎梏,他的气息便从夏千身边消散。刚才的一切仿佛都是一个梦。
“我还是不会帮你。你只是千千万万个我认识的人中的一个。我不能以SMT的名义帮你。”夜色里,温言的眼神深邃,“但站在私人的角度我可以给你一些建议。这件事想从源头上解决,你必须和你的养母交涉。让她去和制片方交代,然后让她彻底滚出你的生活。你既然能对着我这么精神百倍地抗争,就拿出这样的勇气对她吧。”
温言说完就要进门,夏千拉住了他。
“你能陪我去吗?”夏千有些紧张,“我不怕你,那是因为不论如何,不管我们有着怎样的贫富悬殊或者人生差别,但是我面对你时我们是平等的。可她是不同的。因为曾经她对于我来说是无法打败、敌我悬殊的施虐者,我知道这很难以启齿,但是那种恐惧并没有退却,而是放大了。我很难形容那种感觉。我不知道怎么和别人讲。但是我怕她,很怕她。就算她变成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婆,根本没有对我动手的力量,我还是怕。因为潜意识里觉得反抗她仍然会受到同样的暴虐和侮辱,又会回到曾经那么无助、迷茫、自我厌恶的境地。”
夏千也不知道是什么勇气让她对温言剖析这一切,但她感觉舒服,她感觉一直躲在自己胸口的那只黑猫跑走了。她再也不想忍受那种被猫爪挠心的痛苦感了。
“我知道这对你来讲是很无理的要求。”夏千看着温言的眼睛,“我也连带着对这样懦弱的自己很失望。但是我不敢独自面对我的养母。你能陪我去吗?”
“不是以SMT的名义,而是以你私人的立场。”夏千在心里又加了一句,帮帮我,像你曾经在纽约对我做的一样,把我拉出这个噩梦。
抛开那个意味不明的吻,她始终相信温言对她应该还是怀有善意的。
“仅此一次。”如夏千所想,温言沉默片刻,最终还是答应了她,“以后不要来找我了,把这个地址从你的脑袋里删除。”说完他便不再看夏千,径自走进了别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