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她也是不修趾甲便穿凉鞋的女人,更怕她把脚甲留得跟指甲一般长,还要搽上腥红寇丹。
怕,怕的世界。
她接见我那日,赵三与孙雅芝结伴赴美,打算为孙母动第三次手术,鼎鼎大名的周恩造医生应邀同往。
赵三的钞票像水般淌出去,他在香港的一切由我照料。
香雪海在她寓所见我。
约在下午两点半。
男佣人引我入屋,把我交给女佣人,女佣人把我带进书房,请我坐。
书房十分朴素静寂,没有一点露骨现形,家具全部半新旧,一盏水晶灯是二十年代的款式,抹得晶光铮亮,沙发套子白布滚蓝边,酸枝木书架上密簇簇放着线装书,一切都搁在此地有好几十年了,毫无疑问。
叮-曾经想要个这样的书房。
女佣人斟茶来,她说:“小姐在池畔。”
我这才留意到,书房一边全是落地长窗,外头便是游泳池。
香雪海永远不肯好好地见人。
她总在忙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
上一次,是理发,这一次,是日光浴。
我踱出书房来到泳池。
泳池作实际的长方型,她俯卧在跳板上,闭着眼睛。
一身雪白的皮肤,太阳光对她来说,仿佛不起作用,伊的黑发结成一根辫子,垂在肩膀上。
泳池边有天然高大的凤凰木,树影婆娑,红花落在濡湿的青石路上。
我咳嗽一声。
她转动身体,睁开眼睛。
她起身,用一块大毛巾搭住身子,坐到藤椅子上。
藤几上有酒。
她喜欢喝,不分日夜,她手上都持酒杯,琥珀色的酒荡漾,映到她的眼睛里去,此刻我坐在她身边,仿佛与她相熟,因为熟习她这个喝酒的姿势。
我尽量放得自然,“其实我们认识,已经有三个月了。”
她侧侧头,“恐怕没有那么久吧?”
“有的。”她不知道,音乐厅中的观众,我有份。
“在飞机上同我捣蛋,有那么久了吗?”
我笑。
“时间过得飞快。”她喝一口酒。
“赵三有事,赶到华盛顿去,今日我一个人。”
“赵三直抱怨没人了解他。”香雪海半瞌着双眼,但只要留一丝空隙,我还是可以觉得她目光如炬。
“其实他需要的不是了解,我也不了解他,但是我同情他。”
“我——”她说,“我认为他根本不需要同情,他的举止完全正常,所以我与他在短时间内便成为好友。”
“你接受孙雅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