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将那通电话从耳边移开的,只知道手颤抖得像是什么也拿不住。
打电话来的是交通局,说是手机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号码,因为尸体已经被人领走,后来才记起来还有一个电话,这才拨通了苏夙的号码。那人还有几分嘀咕,这件事故发生的时间有些晚,要是没人报警说不定他们还在睡觉。不过也很让人惊讶,因为报警的人就是遇害者本人。而尸体更是前所未有的速度被领走。
不像是事故……倒像是安排好的一出戏。
苏夙没工夫听他嘀咕,所有的关注重点都在手机,事故,尸体这几个字眼上。
如坠寒窑。
尸体……是谁的?
即使不需要说明,苏夙看着几乎走到凌晨的钟表,也知道是谁。
夏日的夜晚依旧闷热得让人心脏被压迫着的疼,但苏夙却惨白着脸,像是刚刚从冻库之中拎出,站在街边像是个游魂一般地招着出租车。
许是他面色太过难看,过往的司机没有愿意停下的。
就近的公交车站已经收班,苏夙绕了两条街才上了去交通局的夜班车,他脸色难看得吓人,黑幽幽的眼瞳里像是装了一片午夜幽寂的森林,没有一点生气。
比起这个灯红柳绿的夜城市,苏夙更属于黑夜。
踏着微微沉重的步伐走进交通局,结果那支完整的手机,苏夙的手抖得不成样子。
交通局的员警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说节哀。
走出大门,街边惨白的白炽灯的灯光落在苏夙身上,衬得他面色如雪。
握着那支和自己同款手机的手用力得几乎要在之上留下指痕。
沉重的步伐慢慢地变得趔趄,他像是喝醉了人,扶着街边的墙慢慢地走,最后走到十字路口,寂静的街道,昏暗的灯光,闪烁不停的红绿灯……一切都空荡荡的。
最该在的那个人,竟是无处可寻。
有没有一个方向,可以让我再看看,看看那个天真又温柔的人。
有没有再一次的机会给我说一句爱他的事。
还有没有……
苏夙在十字路口驻足良久,握着那只手机,垂着眸,眼瞳幽暗得不成样子,望着这空荡荡的通向四方的道路。
这世界好大。
大得我都不知道去哪里找你。
他低低笑出了声,唇角裂开,笑声在黑夜中慢慢地变大,即使那笑声越变越沙哑,沙哑得甚至带了几丝压抑得呜声,却癫狂得怎么也停不下,在这空荡荡的十字路口和空荡荡的世界回荡着。
“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这么大声,可脸上分明是比哭还要难看的表情。可那双眼里空洞得只剩下一片黑暗,连一滴水的位置都容不下。
就像是那个人的离开把心脏和眼泪都带走了,这具躯壳里变得空荡荡的,一如眼前这空荡荡的十字路口,只有无处安放的痛苦。
空荡荡的。
这痛苦无处安放。
物极必反,人生幸福到了极点,就变得扭曲。
而现在,不只是扭曲,是毁灭。
比任何一次来得都要彻底,比任何一次来得都要撕裂心肺。
分明不久前,微醺的阳光下才谈及毕业以后就结婚,脑海中那人眼角眉梢的羞涩都还没退去,可是那具最后一面也见不到的躯壳正在慢慢地失去温度。
分明不久前,他还笑着跟自己说要出门,甚至那张笑脸都还没有褪色,却永远只剩下黑白。
分明不久前,他还谈论着以后要做的事情,耳边似乎还能听到他带着点温软的声音“苏夙,要是以后能一直这样多好……”,可惜再也没有以后。
笑过后,心里的口子却没有半分愈合,反而越撕越大,像是漏风的口袋,撕裂进来的除了空茫还有痛得近乎喘不过气的悲伤。
就像是这心脏里活生生地挖走了属于苏奕的那一块,可偏偏,这颗心脏里……只有苏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