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正好拉门出来,似乎是以为人都走远了,却没想到正和落下一个弯的周焜碰上面。他第一反应就是往门里躲,可怀里好像还抱了东西,一只手关门不灵便,只能任由周焜隔着竹影看自己。
“见过谢师叔。”周焜定了脚步,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好像他面前的这个人不是傻子,是个真的什么厉害到能做他师叔和师叔祖的内门弟子。
那人没有说话,周焜还觉得自己做的不足,腰更低了。现如今几大长老都不怎么收徒了,周焜就算是走运侥幸过了大考进了内门,能有个徒孙辈的肯收他都算烧高香了。
叫这一声师叔,周焜觉得低了。
屋里的人好像慌了,“我我我”半天以后,才说出一句囫囵的“你知道我的名字?”。
周焜当然知道,此人叫谢谅;
他还知道,所有人都看不起谢谅。
可周焜看得上,他觉得能进内门的人一定都是龙风才,自己八成大考以后就要下山了,行个礼见一面也不算多。
四舍五入拐上十八个弯,他也算是和内门的人有交情了。
“来之前斗胆打听了,若有冒犯还请您海涵。”叫谢谅的人终于露了面,周焜行了个恭恭敬敬的礼,低着头只看见一双几乎没有颜色的青鞋,虽质朴却极干净。
周焜的脑袋顶上传来怯怯的声音:“你和刚刚那人是一起的吗?”
周焜点头称是:“方才先过来的是外门的何方行何师兄,我叫周焜,我们是一路来请您一同下山的。”
那双鞋左右蹭了蹭:“你抬头吧,不用向我行礼。”
听到这极为好商量的一句话,周焜大着胆子抬起了头,端详起面前的这个人来。
叫谢谅的傻子怀里抱着一个黑黢黢被布包着的东西,身形不算高大,脸上不带笑,却让人觉着是个好亲近的。
周焜更加坚信,外门的那些传言多半是胡诌来的——夜半睡不着天高海阔聊的时候,有人说他是个傻子,有人说他衣不蔽体,还有人说他是个吃人的魔怔。
他望向谢谅身后,屋里的光景不比外面好多少,住在这里的人过日子一定不算轻松。周焜心有所动,主动问道:“师叔有什么需要带的行囊吗,我下山时帮您捎着。”
谢谅摇摇头,只是把怀里的东西又抱紧了些。
“我走得慢,你先等我一下,我同你一道下山就是。”
说完没等周焜回话,那木门又关上了。
谢谅又走回了黑暗里,他把布包放下,掀开来端出那里面藏着的器物,是个黑咕隆咚一点光也不透的花盆。
花盆不稀奇,谢谅伸手从花盆里捞出来个白花花的东西,若周焜此时探头来看,将看到的是一截雪白的、像是什么手指头的人骨。
谢谅将指骨系上绳子挂在颈上贴胸口放了起来,另一手触了花盆上的一处凸起,原本寸高的一个花盆滴溜溜一转变成个扳指一样大小的东西,谢谅将它也揣进怀里,灭了屋里灯火,推门出去了。
秋分一过天就凉的快,周焜罩了外衫走在前面还有些发颤,扭头一看后面人身着单衣却无半分异常,像是已经习惯了似的。
“师叔若是冷的话,前面就是外门弟子住的地方,我回去给您带件我的衣衫吧。”周焜搓了搓手,他想回去给自己也添个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