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心里骂了声操,祁陆阳勉力放倒副驾座位,踏着椅背来到了后排。孩子还在哭,他不敢随便移动茂茂,只能一点点地检查孩子身上有没有未发现的外伤,又轻轻触碰他的关节,问疼不疼。
茂茂根本听不进祁陆阳说的话,闭着眼一个劲儿地哭:&ldo;我要回家,我要妈咪,妈咪,妈咪……&rdo;
祁陆阳耐着性子安慰、,拿手轻轻搓他的脑袋,又去亲孩子的额头,一下接着一下:&ldo;茂茂乖,茂茂听话,叔叔就是背也会把你背回家去的,你妈等着你呢,相信叔叔,好吗?回去了,叔叔教你打枪,教你玩帆船,教你爬树,什么都教,好不好?&rdo;
点点头,茂茂仍在抽噎着,但是终于肯睁眼看看祁陆阳了。他缓了会儿才问:&ldo;茂茂,你先告诉叔叔,身上有没有哪里动不了?手能不能动?脚呢?有没有哪里疼?&rdo;
茂茂按照祁陆阳的指引动动脚,动动手,又转了转脑袋,说不疼,只是好冷。
车没行驶,空调温度上不去,寒气渐渐侵袭而来,祁陆阳先将茂茂从安全座椅上抱下来,又把自己的外套拿给孩子裹上,旋即尝试打开后面的车门。
那扇门也坏了。
扫了眼变形明显的车尾,祁陆阳知道,后备箱十有八九也是打不开的。他们要想从车里出去,只能砸窗。
让茂茂坐在另一侧不要动,祁陆阳拿出钥匙扣,在后车窗的一个边角处集中用力,拿最锐利的一端猛地凿了起来。这里是车窗玻璃最脆弱的地方。
一下,两下,三下……一边不行,就换另一边,在祁陆阳的努力下,车窗上开始出现细密的裂痕。
外套在茂茂那儿,祁陆阳身上只剩一件薄羊绒衫和打底的t恤,他把羊绒衫脱了,包住手,一拳将已经碎裂的车玻璃砸了个洞出来。
徒手清理掉边缘的碎玻璃,他先翻身出了去。怕孩子被残存的玻璃毛边刮伤,祁陆阳探着身子用衣服将茂茂包得严严实实,又拿手臂护着他确保无虞,动作缓慢细致,仿佛抱着的是件易碎的瓷器。
途中,茂茂接着车里的光看到祁陆阳手臂上的纹身,眼神好奇,一直盯着。
&ldo;别怕,叔叔不是坏人,这些都是贴纸,是假的‐‐&rdo;
&ldo;这是纹身,杰弗瑞也有,不是假的。&rdo;茂茂还有点鼻音,边说话边回抱住他,&ldo;我叔叔不是坏人。&rdo;
外面还在飘着小雨,山道漆黑,手机又没电,只穿着件t恤的祁陆阳只得抱着用外套罩住的茂茂,一步一步往山上走。
孩子的呼吸渐渐平稳,眼泪也止住了,只是一双小手仍把人搂得紧紧的,仔细辨别,身体似乎在微微发着抖。
还是吓着了。
祁陆阳的手掌一下一下拍着茂茂的背,重复:&ldo;就快到了,茂茂别怕,就快到家了。&rdo;
万幸的是,他们在半路碰到了林家人追出来的车。车没停稳门就被人打开了,林雁回跌跌撞撞地冲到祁陆阳跟前。
接着车灯的亮度,林雁回见茂茂身上的外套表面沾着不少血,心里当即一咯噔。她叫上阿姨里里外外来回检查了好几遍,发现血不是茂茂的,这才松了口气。
等两人重新上了车,她指挥车往山下医院开。
到医院时,茂茂又睡着了。孩子身上裹着不知道是谁的衣服,鼓鼓的脸蛋子被空调吹得通红,面上安静平和,天使一般。
医生给孩子检查了一下,说没有明显外伤,脊柱颈椎和关节也都是好的,不过还需要进一步的影像学检查才能确定有没有内伤。
等孩子检查的间隙,林雁池让父母在里头候着,自己来到外面走廊。
祁陆阳坐在长椅上,见人来了,站起身。
他衣服早已湿透,单薄的布料贴在身上,不说御寒,连蔽体都几乎做不到。祁陆阳额头上有块撞击形成的圆形创口,已经包了个纱布,手臂上更是密密麻麻地布满了玻璃划痕,哪怕已经过简单处理,仍是触目惊心。
原来,外套上那些血都是他的。
&ldo;嫂子‐‐&rdo;
祁陆阳话没说完,林雁回已经走过来甩了一巴掌,又狠又重。随着啪的一声脆响,他脸一偏,颊上立即红了一大片。
慢慢把脸转回来,祁陆阳继续说:&ldo;嫂子,对不起。&rdo;
周围没人敢上来劝架,他孤零零站在一处,就像个犯了错、无家可归的孩子。只是,祁陆阳这种时候仍昂着下巴,身形笔直,肩平腰挺,任凭发梢上的雨水从深邃的轮廓上滑过,往领口灌,至始至终没显出半分畏缩来。
这就是陆瑞年用藤条和晾衣杆教育出来的儿子,犯了错要认,挨打要站直。
&ldo;你这话应该去和茂茂讲,他那么信你,那么信你!&rdo;
林雁回拿拳头疯狂地砸祁陆阳的肩膀,砸他胸口,最后又用手掌把人不停往后推:&ldo;陆阳!你怎么能这么糊涂!你就仗着我不会报警是吧?茂茂要是有什么事,我让你偿命!&rdo;
&ldo;我杀了你个混蛋!你,你怎么能这么混哪!&rdo;
祁陆阳勉力保持着站稳的姿势,任人发泄,嘴里不停说对不起,眼眶里有热热的液体往外涌,还好他脸上本就是湿的,没人辫得清,不丢份。
林永强因为茂茂失踪的事,情绪过于激动、晕了过去,人留在别墅了;顾玉贞在检查室看完外孙,听到动静,来到走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