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他去洛丹峰的理由实在难以向人解释,难道他要说,一个月父亲谢承乾将会死在洛丹峰,他要去救父亲?那么他怎么解释他是如何得到这个消息的,难道说自己是重生来的,所以未来两百年的事情都知道?
虽然这是事实,但是绝对不会有人相信的。
如果没有一个合理的理由,直接要求谢承武派人来帮他,那就更不可能了。虽然说谢玄现在是谢家的风云人物,但那仅仅是年轻一辈里面,谢家真正的管理层,谢玄还根本说不上话。
正因为这些理由和顾虑,谢玄思前想后,还是决定谁都不告诉,悄然离去比较好,也免得横生枝节,徒增麻烦——谁知道谢家有没有人暗中想着要给他使绊子,说不定会抓住他离开谢家的这个机会,给他设下陷阱,制造麻烦。他连母亲萧碧云他都没有事先打招呼,就是怕萧碧云再三追问之下,他万一说漏了嘴,那就真的难以解释了。
无论如何,先把父亲救回来,到时候一家团聚,有什么麻烦再一一解决。
此刻,谢玄一身普通的黑色劲装,身后背着一个包袱,腰间挂着长剑秋水,身旁是一匹神骏的青骢马,看上去就像一个普通的离家闯荡的少年。没有人知道,在他的怀里有着九万两银票,腰带里藏着迷魂粉的蜡丸,左手袖子里还藏着一筒机簧袖箭,上面涂有见血封喉的剧毒。
更加没有人知道的是,在他的身体里,藏着一个饱经风霜,穿越轮回的灵魂。
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房间,谢玄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返身向着母亲的卧室走去,伸手捅破窗纸,向里面看去。只见母亲萧碧云还在熟睡中,体态高贵而娴静,胸膛微微起伏,仿佛是做了一个好梦,嘴角还带着一缕幸福的微笑。
谢玄呼出了一口气,喃喃道:“娘,我要走了,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我不在的日子里,您一定要保重身体,等我回来的时候,一定会带着爹爹一起回来,到时候我们一家团圆,让您比梦里还要幸福!”
翻身上马,那青骢马仿佛也感受到了谢玄的心情,没有放声长嘶,只是沉默地撒开四蹄,一路奔出了谢家。一人一马,穿过了晨曦和薄雾,渐渐奔向远处,蹄声划破了这寂静的黎明,然后逐渐低落下去,终不可闻。
这个时候,谢家的大多数人都好梦正酣,这阵响亮的马蹄声,让许多人翻了个身,半梦半醒地咒骂了一两句,随着蹄声的渐渐远去,整个谢家又安静了下去,这些人也再一次进入了睡梦中。
等他们醒来,或许只会觉得做了一个梦,一切都仿佛没有什么改变,没有人知道,一个少年在这个清晨离去,踏上了他人生的第一个征程。
在谢家的一个角落,四周是盛开的桃花,缤纷的花瓣在这清冷的早上凝结了几滴露水,散发着冷艳的气息。在桃花林中,一间小亭里,谢道韫正凭栏而立,晨风将她单薄的衣裙向后吹去,紧贴在她的胴体上,衬托出姣好的曲线,发丝飞扬起来,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谢道韫仰起头来,注视着远方某个方向,那是谢玄的马蹄声渐渐消失的方向,整个谢家,也只有她知道谢玄即将远行的消息。在昨日坊市中,谢玄已经向谢道韫透露出了这个消息,虽然谢玄表示只是一次普通的出外历练,但是敏感的谢道韫还是感受到了谢玄的不寻常。
良久,谢道韫终于禁不住寒风的吹拂,一股冷意袭来,她打了个寒战,伸手紧了紧衣衫,对着远方喃喃自语:“小玄,我不知道你究竟是要去干什么,我只知道你一定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办,祝愿你一路顺风,平安归来。”
谢玄并不知道,此时的谢家有一个人正在为他祈福,他的全部心思都已经飞到了远方的洛丹峰上,一人一马势如疾风,一路经过了旧街、新街,很快就跑出了岳安城。一出城,是一条宽广的道路,几乎能容四匹马并排奔驰,大唐国立国未久,但是国力昌盛,官道四通八达,早已延伸到全国的各个角落。
上了官道,放眼望去,两旁是郁郁葱葱的树木,无穷无尽,似乎一直延伸到天边。那匹青骢马被困在城里已久,此时见到这样广阔的空间,立刻欢叫一声,也不等谢玄招呼,再次加速,向着远处天边驰骋而去。
早在一个月前,谢玄就着手调查了洛丹峰的资料,去往洛丹峰的道路自然是烂熟于心,此时也不怕迷路,由着胯下马儿的性子奔跑,这一人一马精力充沛,一直跑了好几个时辰,这才渐渐慢了下来。
日头升到了头顶,连绵不断地散发着热力,晒得官道的路面都有些烫人,这一番颠簸,谢玄只觉得汗流浃背,也醒悟到骑马并非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心中暗暗警醒:自己实在是太冲动了,现在他的体质还是太弱,如果一直全力奔驰,恐怕没几天就倒下了。
再看胯下的青骢马,仍然是生龙活虎,精神奕奕,仿佛只是做完了热身运动一般,若不是谢玄努力控制着它,只怕速度根本不会降下来。
似乎是不满意谢玄放慢速度的命令,青骢马脖颈仰起,长长地嘶鸣,身子一起一伏,仿佛随时都准备加速冲出去。
谢玄苦笑着拍了拍它的脑袋,无奈地道:“不是我不想快点儿跑啊,实在是我的身子骨受不了啦,等我修为高深一些,让你跑个够,怎么样。”
说完,青骢马仿佛听懂了一般,长嘶一声,然后竟然真的安分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