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鹤径直走向玉台,站在楠木真人面前:“师伯,锄云呢?”楠木真人道:“拒不认罪,又关回那边的冰屋里了。”程鹤看着他。其他人都不说话。楠木真人道:“怎么,不相信?”程鹤看青酒一眼,青酒面色淡白,垂头接受昆玉真人的灵力输送,楠木真人出声打断他的视线:“让你和明月一起去叫青酒,他们俩早就回来了,你怎么倒耽搁了这么些时间?”周遭飘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程鹤明白过来:“师伯是故意支使弟子离开。”楠木真人很轻地笑了一声:“若非你心里本来就有想法,我又怎么能轻易支走你呢?”自从掌门师尊被他送去无忧谷之后,楠木真人就不再把他当作一名普通弟子看待,说话总是带着一抹微妙的互相制衡的意味。程鹤从不在表面违逆他,“弟子只是想知道锄云现况如何,希望师伯不要见师尊和我不在为难他。”“为难?”旁边长虹书院宗主向元墨突然冷笑一声,“这小弟子不知从哪学来了一身见不得人的邪魔外道,出手用在修仙界自己人身上,本尊与几位仙师合力压制,你倒说这是为难他?”程鹤平静道:“师叔叫青酒过来想要证实锄云暴发魔力并非本意,他体内有一股自己无法控制的力量,”他想起无忧谷内秋华真人的话,“而这股力量也许正与大雪山秘境有关。”几人齐齐一怔,向元墨眯起一双冰冷的眼:“什么意思?”所有人都回想起了百年前那一场仙界大会,大雪山秘境内死伤无数,最后只剩程鹤一人艰难求生,眼前仿佛又出现了一片无边荒原,遍地血光,境内邪魔乱舞,最终都归拢于一抹小小的少年人身影之中。那并不是什么愉悦且光彩的回忆,已经百年无人提起,就连昆玉真人也停下给青酒输灵力的动作,转脸看向程鹤。程鹤道:“青酒站在这里,不知仙君是否让青酒施法看清锄云体内秘密,一切都尚未有定论,仙君却要压制锄云?”向元墨紧紧盯着他,险些拍案而起,鹿鸣在一旁拦了一下,他顿了顿,紧接着好像想到了什么,又一言不发地坐了回去。台上一时安静极了,程鹤抬头看了青酒一眼,突然道:“青酒已经看过了?锄云果真……”昆玉真人道:“没有。”他把青酒拉到自己身后,看着程鹤的眼睛道:“锄云没有被邪魔附身,他还是他自己。”程鹤眸光微动,心中竟说不清是庆幸还是悲伤,又转眼看向其他几人:“那么小师弟现在何处?”锄云扶着一壁冰山,重重喘了一口气。这里是大雪山秘境内最壮观的奇景冰塔林,他拖着重伤的身体渡过冰河,在坚冰丛莽间的砾石堆上停了下来。自从被扔进这茫茫雪山之后,他就一刻不停地朝前走,但是因为身负重伤,短短一段河湾,让他足足跋涉了两个多小时。在看到金字塔般的冰山时,他心中剧颤,险些给它跪下。回头看来时路,一串血脚印。心口的剑伤烧出火灼般的剧痛,锄云左手捂着胸口,指缝间仍然洇出缕缕鲜血,他头昏脑胀,手脚冰冷麻木仿佛一副无形的枷锁。天际云痕重重,雷电滚滚从远方笼罩下来,锄云避无可避,只得咬紧牙关徒手去挡,凭空扯出一团黑雾,拼尽全力甩出去,一股泰山压顶般的力道撞破黑雾,径直冲向他胸口。这股压力重得好像把整座雪山都砸到了他身上,锄云瞬间口吐鲜血被掀翻在地。他喘息着勉强睁开眼,甚至抬不起胳膊抹掉嘴边血迹,看面前一望无际的雪原,远处重重冰山闪烁着冷光,有几个腰悬佩剑、手握符咒的修士们,蠕动在巨大的冰谷里,一串小小的身影。锄云想叫住他们,可是没有一丝力气。这里距离雪山入口很远,已经深入腹地。身下积雪厚达一尺,很快濡湿了他的衣服,那一阵雪水的冰寒透骨而来,让他感觉血液都结了冰。流溢在冰壑之间的血水也渐渐凝固,锄云很快烧起高热,脸颊通红紧贴冰面,一转眼突然看到刚才那一群修士从冰谷里钻了出来,又朝他所在的地方走来。锄云咬牙挪动身体,想让他们看见自己,天边黑云越发浓稠,魔气卷裹着雷电,他身上散发出邪腥的气息,与云雷缠绕在一起,熏得周围几里焦枯成片。远处的修士们感觉到了空中越来越纷杂的妖邪气息,又犹疑着停下脚步。他们也是从一开始进入大雪山秘境,艰难支撑到现在,两天里克服了数不清的危险,已是强弩之末,此时见到阴云浓血,都有些害怕与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