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刊物《争鸣》的第一期只是一夜之间,便在全世界遍地开花,杂志上的文章被翻译成了通用度最高的几种外语,出现在世界各地诸多潜在读者的桌前。
当然,把所有的鱼一网打尽是不可能的,应该说没能捞到的鱼才是大多数,毕竟要是真的把安利发到每一个可能的潜在读者头上,二叶亭鸣得被榨干成一张皱巴巴的白纸。
那可就真的一滴都没有了。
但为了应对意外情况,二叶亭鸣还是给自己留了大概五分之一的能量备用。并且以现在的文学基础而言,他这一网下去打捞到的鱼已经非常足够了。
只要他坚持着把杂志好好做下去,读者肯定会越来越多,有了足够的读者基础,就能养出有天赋愿意写作的好苗子,而被他用能力虚构出来的《争鸣》杂志社,也终有一日可以变成货真价实的东西。
现在留在各个版本的杂志上用于订阅和投稿的地址其实是个不存在的虚构地址,但要是真的有人按照那个地址去调查,那么不管通过什么渠道,都会得到“那是一间普通杂志社”的结果。
肉眼所能见到的,是最普通的工作环境和最普通的工作人员,蜜蜂一样采撷着文学的花蜜,又制作成一本本看起来安全无害、送到王尔德面前都能过关的文学刊物,除了文章作品的质量过分优秀,其他从里到外都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甚至你都记不住办公区有什么特征,说不出任何一个工作人员的姓名与模样。
但他们又确实“去过”那里。
甚至他们拍了照或者录下了视频,杂志社不会有任何人阻止他们这么做,这里和所有对外开放的景点一样欢迎访客拍照留念,热情好客巴不得你帮忙多多宣传,让更多人知道《争鸣》的名字。
而那种肉眼所看到的“普通”,就会从现实蔓延到照片视频一切载体之上,保留下主体模糊全部细节,去过也有些像是没去过了。
凭借二叶亭鸣自己的能量储备,想要在全世界制造这样效果的感知扭曲多少有点勉强,所以他借助了一点“里侧”的力量,把杂志社那串虚构的地址变成了链接里侧世界的一处“门”。
探索杂志社的所在,即碰触到里侧最外围的区域,利用里侧固有的感知扭曲和记忆改写效果,就能用最节省能量的办法凭空造出一个不存在又确实存在着的《争鸣》杂志社。
而对于杂志本身,除了织田作之助体验过的吸引力增幅特效外,二叶亭鸣又额外增加了安全无害的心理暗示。这样无论杂志出现在哪里都能令看到杂志的人自动忽略其出现的不合理之处,脑内补全上前因后果——正是因为这个心理暗示的效果,那本送到王尔德庄园的《争鸣》才没有被检查员扔进垃圾桶。
并且有了这两重特效的叠加效果,不管收到了杂志的读者会不会后续订阅,也不管他们对文学有多大的兴趣,至少在收到杂志时会愿意翻开看看里面写了点什么,而不是直接丢掉或者拿去垫桌脚。
只要翻开看了就有后续订阅的可能,订阅了就有在文学的无尽魅力中沦陷的机会,而在文学的广阔海洋里落了水,不论是作为读者还是作者,都是给二叶亭鸣能量的储备粮。
唔……不过他发了那么多本杂志出去,也不是每一本都能平平安安地抵达原定收货人手里。
像是早晨打着呵欠把信箱里的报纸杂志拿进家门,一转身就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杀手先生,还不等反应过来生出一星半点的惊讶恐惧,身体零部件就已经跟杂志一同落了地。
毕竟世事无常,这样的小概率事件也并非一点发生的可能性都没有。
昨晚通宵工作的杀手先生还顺便享用了桌上佣人准备的早餐,刚出锅没多久的欧姆蛋热乎松软,面包也烤得恰到好处,蘸点果酱或者抹上黄油都很美味,唯独配餐的是拿铁让杀手不甚满意——他更偏爱美式一些。
最好双倍浓度加足冰块,会叫他嗜甜的搭档皱眉的那种。
保罗。
搭档会不赞同地喊这个名字,一副受不了他这糟糕品味的模样,要是他充耳不闻还试图续个第二杯,“保罗”就要变成不太友好的“魏尔伦”了。
不过保罗也好,魏尔伦也好,现在都无所谓了,好几天没能好好坐下来吃一顿饭,拿铁还是美式也不过是无伤大雅的小问题。
好像还少了点什么……
叫做“魏尔伦”的杀手撕掉面包边,脑袋里闪过曾经跟搭档以及搭档的上司一起吃早餐的场景——搭档把他手边的黑咖啡强行换成了热牛奶,跟他念叨着咖啡喝多了长不高之类的鬼话,坐在他们对面的男人神情冷漠,一边喝着自己那一杯咖啡,一边翻阅着早晨送来的报纸。
于是魏尔伦知道缺少的是什么了。
他从地上散落的报纸杂志里捡了一份。饿着肚子忙碌了一整晚,弄得他的脾气不怎么好,便不小心把这家主人拆得有些太过零散,满地鲜血搞得报纸杂志湿哒哒一团乱,他挑半天才挑出来一本还比较干净的杂志,用桌布擦了擦封面的血滴。
魏尔伦坐回椅子上,喝了口咖啡随意地翻开一页,也无所谓前后写了点什么地就看起来。
今天是冬天难得的好天气,阳光穿过落地窗照在他身上。作为曾经跟搭档蝉联多届最想被他抱的男人排行榜榜首位置的男人,魏尔伦无疑有一张极为俊美精致的皮相,即便眼下正在隐姓埋名的逃亡生活中,也把自己打理得优雅整洁,从头到脚不见半分破绽。
若不去看满地的血肉模糊恐怖片现场,只框起桌边的场景,便俨然是一张精美华丽的画报,好看得足以挂在市中心的商业广场上大屏展示。
——美丽的淡金色长发一侧编着发辫,又用细发带扎了个低低的侧马尾,皮肤显出几乎与透明的苍白冰冷,如同大理石的雕像,而当阳光落在他的眼底时,那双眼睛映着淡而冷的蓝青色,与窗外的冬日晴空一般无二。
昂贵的西装三件套极衬他的身材,羊毛外套崭新挺括,被他随手搭在了椅背上,鞋尖踩着心脏的跳动,轻轻敲打着节拍。
一秒,两秒,三秒。
预定的猎物还差最后一只。
根据魏尔伦手上的情报,这家的大儿子在外地出差,现在飞机差不多刚刚落地,算上乘车回来的时间,又是拥堵缓慢的早高峰时段——但愿他手上的这本杂志能有趣一点,让他等待的一个多小时不至于那么无聊。
他的运气不错,拿到的还是本法语杂志,虽然封面上都是些日本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