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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第1页）

洪氏道：&ot;不会的，这孩子平常这样用功，又是要面子的人，怎样也不会交白卷子的。&rdo;

这句话说得世良也有些信任了，于是背了手拉擦着手巾，又在脊梁上磨擦起来，笑道：&ot;我也是这样想。&rdo;

ju芬由屋子里跳出来道：&ot;我到店门口去看看，他回来了没有。&rdo;

人随了这句话，已经跑远了。世良将手巾在水盆里只管揉搓着，有些心不在焉的神气，就向洪氏笑道：&ot;这孩子叫哥哥叫得亲滴滴的，比亲生兄妹，还要亲热许多哩。&rdo;

洪氏微笑着，突然又正着颜色问道：&ot;周老板！你每天早上送两瓶豆浆到孔家去，这是他们家预先定的呢？还是每日零买的呢？是他家大小姐要喝的吧？&rdo;

世良正和她谈到ju芬身上，倒不明白怎样话锋一转，就转到孔家大小姐身上去，便道：&ot;是他们大小姐要吃。我念她的好处，每日送两瓶去。两瓶豆浆，要得了多少钱？不过天天要人跑上一趟罢了。我倒不相信，这样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倒会爱喝这种东西。&rdo;

洪氏道：&ot;不，这位大小姐，她是个好人，她不会作假的。&rdo;

世良擦了一把脸，又在墙钉上取下了旱烟袋，在口里衔着，向洪氏望了，作个很可考量的样子问道：&ot;呵z你认识这位，大小姐吗广洪氏的脸色突然一变，然而她觉得这种态度不妙，立刻又装出一种假笑来，遮盖她的忧郁和恐怖的状态。笑道：&ot;这位大小姐，是辱妈带大的。这位辱妈和我认识；由辱妈的手上，常交些针线给我做，所以我知道这位大小姐。我在女学堂门口，看过这小姐两回，她并不认得我。周老板2你若是到她家去，可千万不要提起这一件事。&rdo;

世良听了，倒有些莫明其妙，正想问这是什么原因，ju芬手上提了文具小口袋，一路喊了进来道：&ot;哥哥回来了！哥哥回来了！&rdo;

洪氏先笑道：&ot;哥哥回来了，你快活得这个样子。&rdo;

计春走到院子里来，世良问道：&ot;怎么是考到这时候才回来，你都考对了吗？&rdo;

计春笑道：&ot;照我自己说，都是考对了的。可不知道学堂里先生看这卷子对是不对？&rdo;

说着话时，他看到石台阶上，放着父亲一只洗面盆，分明是父亲擦澡了，于是就向前捞起手巾拧干着，将水泼了。世良道；&ot;我的事，你实在不用管，好好的给我念书就是了。&rdo;

计春将手巾脸盆送回屋子去，ju芬拿了小文具袋，也就跟了去了。洪氏点了两点头道：&ot;你看他两人相处得真好。周老板！你若是不嫌弃的话，我把这女孩子给你作儿媳妇罢。&rdo;

周世良不觉啊呀了一声，接着道：&ot;你有这样好的意思，我睡着了都会笑醒来；你这样一个好姑娘，给我开豆腐店的人，你老不把她委屈了吗？&rdo;

洪氏道：&ot;笑话，我家又不是家财万贯，也不是作了大官，有什么委屈她？&rdo;

世良笑道；&ot;只要你有那个好意思，我还有什么话说？我只有管着我计春，好好的念书，报答你的大恩。&rdo;

洪氏道：&ot;这话我们搁在心里，不要说破，让他两人混得熟熟的，一说破了，小孩子一年比一年大，害起臊来，两个人就会你躲我我躲你了。&rdo;

世良点了头笑着。这两位作父母的，有了这样一个口头契约，对于这一双儿女，更是彼此疼爱起来了。计春有这样一个好父亲，又添上一个倪干妈处处照顾，一个ju芬妹妹前后追随，他的环境，也就比以前好的多。加上他投考的那个模范中学，这校长冯子云，也是一、个不同流俗的教育人才；他接着乡下刘校长来信，已经将计春好学的话，完全介绍过来了。冯子云在未看计春卷子之前；就决定了成全他，后来看了他的卷子，实在不错，就高高的将他取了。计春上了学，世良首先得了一种安慰。他又是个乡下人，吃苦耐劳是他的本色，所以豆腐店的生意，他也经营得很有起色。他照例是半夜四点钟起来，开始磨豆腐，五点钟筛浆，六点钟包着豆干，带做买卖，一直到九十点钟，都是这样忙着。十一二点钟，吃过了午饭，就开始挑水浸豆子；两三点钟，又要包第二批豆干；直要到晚上七八点钟，方才和儿子共了一盏煤油灯，算这一天的总帐。计春看到父亲这样子劳昔，也就不能不用功读书。窗户边一张小四方桌子，常是父亲坐在侧面，儿子坐在正面，两人抱住了一只桌于角，一个看书，一个算帐。ju芬却站在桌子边，翻书上的图画看，或者用纸折叠一种小手工。那个打杂的小四子，也就开始坐在灶门口，靠了柴糙綑打盹。他打盹的鼾声，呼噜呼噜响得最吃劲的时候，也就是周家父子工作最吃劲的时候。计春想到父亲每日比小四子起得早，总要父亲起来了，才把小四子叫醒，每晚小四子打盹许久，父亲还在盘帐，年纪半老的人，如何受得了？因之他功课看到吃劲的时候，每每为小四子的呼声，联想到父亲的辛苦，就连打两个呵欠，笑道：&ot;天不早了，我们都去睡罢。&rdo;

第36节：第七回（4）

说毕，将书纸笔砚检起，马上就去睡觉。世良的精神，又何尝比小四子好多少？只是自去睡觉，丢了儿子一个人在这里温习功课，仿佛有些不忍；因之无论怎样的疲倦，总要把身子强自支持着。及至计春打着呵欠，说是去睡觉，想是孩子们实在不行，这就先打开通院子的门，送了ju芬回家去，隔窗叫了声：&ot;倪奶奶！睡觉了吗？&rdo;

等着洪氏将ju芬放进屋子去以后，他才回转身进房来。他见计春已经蟋缩着身子，在床上睡了，这便不挂念着孩子，自己可睡了。劳力过度的人，大概是一倒上床去，就会睡着的。所以世良每次手扶了床，眼睛已经合了fèng，头靠了枕头，那就人事不知了。计春等着父亲睡熟了，他才悄悄地偷着起来，点上灯再温习他的功课。不过次数多了，世良总也会知道的，等着计春私自起来点灯的时候，他一个翻身坐了起来，握着计春的手道：&ot;孩子！你何必这样苦苦的用功呢？我的精神熬不过来，难道你的精神就熬得过来吗？&rdo;

计春道：&ot;我们一同睡觉，你四点钟就起来，我要到七点钟才起来，这样算着，我每天要比你多睡三个钟头；整年整月的这样干下去，你这样大年纪的人受得了吗？以后我也不偷着起来了，只是你没有了事，就应当睡觉，不必来管我的事。你要是一定每夜陪着我念书，我回家来，就不温习功课了。&rdo;

当他说话的时候，世良还是握了计春的一只手，直等计春把话说完了，他慢慢的松了手，然后抬起手来，搔着自己的头，放出踌躇的样子来道：&ot;据你这样说，每天晚上，我就不算帐了吗？&rdo;

计春道：&ot;我们一家豆腐店，有什么了不得的帐？倒要每天晚上，盘几个钟头，在每天下午四五点钟结一结，不是一样吗？本日还有帐，就推到明天去算啦。&rdo;

世良实在没话可以去驳他的儿子，许久许久，才微笑道：&ot;这也没有什么不可以，只是从此以后，我要睡觉了。你也不要熬夜熬得太深哩！&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