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这一日给皇后请安时,常淑仪照例没来。哪怕是昨日被降了位分,该有的骄纵矜贵她也一点没落下。
溪安安静静地挑了个最不起眼的角落坐下,而沈珂则是十分高兴的,毕竟这殿里总算有人比她分位还低了。
“本宫听闻昨日美人的手臂受了伤,可还安好?”皇后一语,将众人的目光都拉到了溪身上。
溪连忙起身答道,“谢皇后娘娘关心,嫔妾一切安好,小伤而已,并无大碍。”
皇后点点头,“你也太不小心了些,走路也不注意脚下,幸好这一跤跌得不重,没有磕着显眼的地方,今后可要注意些了。”
昨日溪摔倒一事,虽然对外宣称是自己不小心摔的,但是加上常妃被降为淑仪这件事,恐怕没人会相信她是自己摔倒的这种说辞。
沈珂哼了一声,自作聪明地说,“这宫中地势如此平坦,栖梧宫又是皇上住的地方,更不会有什么绊倒人的东西了,我看美人可不是自己摔倒的吧。”
此言一出,众人都默默地捏了把汗,约莫有人也在心里暗暗冷笑。
这个珂才人是不长眼睛还是不长脑子?美人是如何摔的,恐怕没人不清楚□,偏她要这么来一句,好像全天下就她一个人最聪明……真真是蠢材一个。
而此时,素来温柔似水的月扬夫人轻轻柔柔地打破沉寂,“我那里还有些祛瘀膏,是前阵子二皇子不小心磕破腿时皇上命人送来的,涂了将近半月就一点疤痕都看不出了。一会儿回去我就叫人给妹妹送去。”
皇后笑着赞了句,“还是你想得周到。”
溪把目光转向月扬夫人,记忆里她一向坐在人群里,安安静静的,不怎么说话,好像没什么存在感。可是如今一开口,那样清澈温柔的嗓音如泉水涓涓,给人以如沐春风的感觉。
气度和仪态都非常人所及,也难怪能帮皇上诞下一子,若是溪是个男人,恐怕也希望这样一个女人来为自己抚育一个孩子。
她谢过月扬夫人,余光看见被人刻意忽略掉的沈珂眼里露出不满的神色,心里也是一阵好笑。
进宫的人哪一个不是想要越爬越高,步步走稳?偏她沈珂是做尽愚蠢之事,像是生怕自己死得不够早。
皇后也选择对常淑仪这件事不置一词,若是常淑仪真被拉下了马,她倒还可以把这事提出来,当做训诫嫔妃不可恃宠而骄的例子,可昨日皇上那番言语,摆明了是要再给她东山再起的机会,她还能说什么呢?
只是皇后并不知道昨晚影月与小顺被常淑仪体罚一事,若是知道,恐怕也会为常淑仪能否顺利东山再起捏把汗了。
皇上亲自到了临华殿时,常淑仪正在跳舞。
此时已过清晨,未到晌午,明渊早朝一完就过来了。
临华殿里花团锦簇,头数牡丹最为艳丽,品类繁多。当初常思媛进宫不久便得了圣宠,荣冠后宫,皇后的娘家又恰好失势,再加上皇上命人将大批牡丹名品送来这里,还因此引来不少猜测,说是当初的的常思媛恐怕会一步一步登上顶峰,取代皇后的位置。
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明渊站在大门外,看着花丛里的人,纤细的腰肢不胜一握,飘逸的长袖翩然起舞,朱唇不点而红,柳眉不画而浓。
只是这个人女人似乎没什么头脑,恃宠而骄得太过太过,虽然他打从一开始宠她便是为着今日将常家拉下马来,但毕竟这一宠就宠了四年,就算没有感情,也是有恩情的。
也罢,就算常家没了,也总归在后宫给她一个安稳的余生。
这样想着,明渊示意太监可以通报了,那声“皇上驾到”令正在起舞的人动作一滞,却并未停下来。
他淡淡地走到花丛外,“怎么,常淑仪是打算无视朕不成?”
尚在旋转的人一边舞袖,一边不置可否地说,“嗜画之人不欲作画时被打断,臣妾是善舞之人,也不欲起舞之时被打断,臣妾舞完一曲,自会向皇上请罪。”
明渊神情莫测地看她片刻,“常淑仪若是在为昨日被降级一事耍小性子,那朕劝你还是收敛些,因为朕今日来找你是要治你擅自动用私刑,掌掴其他嫔妃的宫女太监一事。若是昨日的降级就令你如此耿耿于怀了,恐怕朕接下来的决定你会更加受不住。”
若是以往,明渊也许会因心情好而陪她闹,纵容她的这点小性子,可是常淑仪错在今日不同往昔,她高估了自己的影响力。
此言一出,她倏地停下来,“皇上还要降臣妾的分位?”
明渊没说话。
“好啊,那皇上你就降吧,最好把臣妾打入冷宫,从此眼不见,心不烦。总归臣妾是人老色衰了,哪里及得上新晋的秀女……呵,不,已经是嫔妃们了。”常妃长声一笑,定定地看着他,“反正臣妾的兄长已注定了会被定罪,臣妾也没有面目再在宫里立足了,如此甚好,给臣妾一个安安静静长居深宫的理由!”
她不哭不闹,不求情也不讨饶,反而这样尖锐地说完便转身离去。明渊一言不地转身踏上撵车,只是高禄注意到,他的嘴角抿得比平时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