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宣道:“只是惋惜,姚将军平白落下恶名。希望没有小人的闲言碎语扰她清静。”
郁微却笑了:“她是将军,安身立命凭借的是手中剑。至于闲言碎语……”
她将剑抽出一截。
剑刃出鞘之后在寒夜里闪烁着凛然之光,令人无故生畏。
郁微道:“没有人敢。”
*
天气才见回暖,地上积雪开始融化,曲平便又被一场冷风侵袭,下了一场绵密湿冷的冬雨。
临行前的天色晦暗,郁微裹着厚实的披风站在廊下看雨。
面前头顶蓑衣疾步而来的是杨荣。
他今个没穿锦衣卫的玄袍,只穿了件灰褐襕衫,脚底的靴子踩水而来时发出咯吱的声响。
取下蓑衣抖净水渍,他抱拳行礼,对郁微道:“殿下,真的要走了?”
担心廊下的鹦鹉畏冷,郁微取下鸟笼转身入了内室。
室内炭火将要烧尽,虚虚的剩了一抹火光,仿佛雨丝吹进窗子就能熄灭了它。
她手执钳子往里添新炭,道:“除去损耗,丝绸寻回了七成,西境的买商今夜就能抵达曲平。连州的生意做好了,我自然得回去了。留在这里太久总归不好。”
理虽如此,可依照杨荣对郁微的了解,没抓到此事的谋划者,她是绝不甘心就这么离去的。
他道:“此案唯一的线索就是薛逢,他这一死,案子就查不下去了。周宁与曲平知府每日争吵,我这耳朵都磨出茧来了……”
“杨指挥使打算如何?”
杨荣搓了把手,沉思片刻:“将此案与青烈细作之事一同报回京去。等着内阁给说法吧……”
郁微眼尾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哦,原来锦衣卫也是听命内阁的。”
杨荣哑口无言了一会儿,忙道:“殿下何必说这些话,如今这事儿实在棘手……”
郁微正色道:“事情出在曲平,你也在曲平,为何事事都想着上奏?如今内阁中是人是鬼,我们分不清,父皇他也是分不清的。他要你们来此,不就是让你行事自行裁度么?”
好似一瞬的醍醐灌顶,混沌模糊的一切都在这一句话中被挑开了关窍。
他处处顾及着功臣良将的苦心,不敢行事过激,甚至畏缩不前。
可他忘了,这不仅是丝绸之案,更有可能是一桩谋逆之案!
出手畏缩,换来的就只会是大厦倾覆。
郁微最后的声音很轻:“锦衣卫为谁效命,应当做什么,图的是什么,杨指挥使要掂量清楚。”
杨荣道:“我自然明白,如今没有头绪,干耗着总归也不好。”
“那我送你一个头绪。”
郁微把鸟笼挂好,转过身来看他,“能进出大狱的是江家人,可姓江的却不止有江奉理和江砚行。”
杨荣一怔:“您是说江明璋?在京没搅出风浪,回了曲平也是赋闲。他都辞官养病了,在江府哪里还有这滔天的能耐?”
郁微道:“他有没有杀了薛逢的能耐我不知道,可正如你所言,他如今辞官赋闲家中,若是查他应当会更方便。还有他那个学生,尤要留心。”
“是。”
因着冬雨的缘故,天格外昏暗。还未到酉时府中便掌了灯。
院门被推开,挤进一丝风灯的光,倏然映亮了半个庭院。
脚步声停在门前,含混着雨声,让人险些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