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郭北县不过数十里的清塘村,被黄里正起床动作吵醒的云娘睡意朦胧的看着自家老爷惊恐喘气。
“老爷?”云娘拿过手帕,轻轻擦拭黄里正额头不断冒出的汗水。
陷入某种不知名惊恐的黄里正对自家夫人动作毫无反应,嘴中不停嘟囔着:“要遭祸了,要遭祸了……”
云娘心中了然,胡乱裹了几件衣物,便推门走了出去。
她与相公多年相处,熟知黄里正能耐。
待全家老小被喊醒,挤满卧室,床榻上的黄里正终于摆脱梦魇。
望着一家老小,黄里正叹了口气,眼中犹有几分惊恐,强定心神吩咐道:“云娘,带着家里人去深山躲一躲,这次祸事非同一般。”
云娘还未说话,人群中挤出一青年,面露愤怒:“二叔,是不是槐村那个犬妖?咱们不跑了,跟他拼了吧。”
“三郎……”黄里正欲言又止。
那犬妖虽说凶狠,可自家倒也不虚,若不是担心消耗过大无法庇佑村里乡亲,就单单屠村恶行,放自己年少时早就打上门去,剿了那魔窟。
“三郎莫急,要是那犬妖,老爷也不至于让全家老小回深山去。”云娘拍了拍三郎肩膀,转眸看向黄里正,“老爷,您到底从梦中看到了什么?”
黄里正回忆起噩梦,打了个冷颤,压低声音,仿佛生怕被别人听到似的涩声说道:“我看到了,一大巫持幡踏火而来。”
众人面面相觑,三郎嗤笑一声:“小小巫觋,也需要咱们如此担惊受怕?之前那個端公也没能拿咱们怎么样啊。”
可令三郎奇怪的是,周遭并无人附和,族中老一辈更是面色发白,直冒冷汗。
云娘强作镇定,可言语仍旧颤抖不已:“老爷,当今世道,还有大巫行走于世?”
三郎悚然,回忆起自家叔父言语细节,悚然,却硬着头皮强撑道:“大巫……大巫又怎么了?我们又没用过人族血食,他还能不分青红皂白随意打杀?”
话虽如此,三郎说话声调却是愈发细微,直至最后好似蚊子哼叫。
屋内一片寂静。
人族承平已久,看似早已沦为妖魔血食,只余大楚一国苦苦支撑。
可大巫一词,不论妖魔好坏,谁冷不丁听到心里不发怵。
那么大的体型,可不是土里刨食能养出来的,妖魔才是大巫最好的吃食。
沉闷许久,黄里正清咳一声:“好了,事有轻重缓急,眼下最重要是回山上避上一避,云娘,收拾好行囊带着家里人走吧。”
室内众人也不是第一次回山避祸,做好决定也不用他人催促,各自回房收拾起来。
黄里正帮着云娘收拾包裹,可自家夫人沉闷半响,扭头问黄里正:“老爷,您不跟我们一起走?”
见自家老爷点头,云娘收不住情绪,将包裹放在床上,言语凄苦:“往日也就算了,好歹妖魔顾及您这官身,至少能保住性命,可这人族大巫哪儿有好相与的?一个不小心,您真忍心让我们变成孤儿寡母?”
黄里正望着云娘坐在床角垂泪,心中酸楚,边拿过行李收拾边安抚道:“大巫终究是也是人族,见我护佑一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会轻易打杀的。”
“况且这地界人族与咱们一家有再造之恩,万一咱们都走了,有妖魔趁机大肆屠戮,终归心有亏欠。”
黄里正收拾好行囊,将其放入云娘怀中,轻抚发妻秀发:“走吧,一家老小还等着你呢,实在不行我舍了这百年道行,大巫也没那么好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