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三个互相看着对方,一言不发。
校长说:“你们回教室吧,我会在放学大会上表扬你们的。”
垂下的柳条搭载了我的脸颊上,我才发现我已经走到了当年小坝的转角处,我能想象出我嘴角上扬的微笑。回忆到这里我想我至少应该了结一下了,我好像这新抽的柳条,我抽身回到现实中,转过转角处,我突然看向我们平时喜欢钓鱼的小坝,我一眼看见了垂头坐下去的宁宁哥哥和斜躺在旁边的兵兵弟弟。
宁宁哥哥穿着他平时舍不得穿的回力球鞋,我走近一看,兵兵弟弟脑袋下面枕着一大包行李。坝面上逐渐平静了下来,晚归的野鸭子在水面上画出一丝丝水纹。
宁宁哥哥吸了一口烟,说:“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你和我们现在身份不一样了。”
我对着兵兵说:“拿行李干什么?要去哪儿。”
兵兵弟弟看着宁宁哥哥说:“是宁宁哥哥的。”
“我想出去闯一闯。”宁宁哥哥说。
我说:“你要去哪儿?”
宁宁哥哥说:“我不知道,四海为家。”他又抽了一口烟,吐着烟圈,继续说道:“读大学就好好读书,将来一定要有出息。”
兵兵弟弟说:“晨晨哥哥,我好羡慕你,我也想去上海。”
我说:“你好好学习,也可以去的。”
宁宁哥哥说:“兵兵的成绩估计只能去海上。”
我问道:“去哪儿干嘛?”
宁宁哥哥苦笑一声说:“跳海。”
夜色开始陷入低垂,越拉越黑,我看不清楚宁宁哥哥的表情,那一排杨树已经斜得找不到影子,面前的芦苇在风中作势,唯有绿色依旧发亮。我问道:“宁宁哥哥,你要什么时候走啊?我们可以去送你吗?”
兵兵弟弟在一旁扯下一根苇草塞进嘴里,嚼了一下,说:“今晚,宁宁哥哥不让我们送他走。”
宁宁哥哥也扯下一根苇草,说:“男儿志在四方,前方莫愁无知己。”
我已经开始要哭泣,我想道这是人生中的第一次分离,听了那么多的坚强,我们仍旧抵不住眼泪的软弱,我有些抽泣地说:“宁宁哥哥,你要保重。”
宁宁哥哥手一扬,说:“好——不好了。”
兵兵弟弟猛地一下子翻了起来问道:“是车来了吗?”
我抬头车的远光灯照到了芦苇荡里,一晃一晃的,泛白了水面。
宁宁哥哥站起来,说:“我先走了,后会有期,我会经常回来看你们的。”
兵兵弟弟递过去了行李,说:“我们会一直想念你的。”
我好奇地问道:“为什么不是白天走?”
宁宁哥哥说:“遮人耳目,白天走不了,这是一辆黑车,适合在夜色里穿行。”
我们一起来到了马路上,开着车灯的是一辆白色的面包车,车里塞满了行李,车顶上也架上包,车门一打开,里面的烟味直扑出来,宁宁哥哥回头看一眼我们,说:“你们回去吧。”
兵兵弟弟噎住哭声说:“哥哥,你保重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