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二位喝点什么?是半岛酒店的香槟,还是pinotgrigio,chardonay?”侍应生是个年轻姑娘,笑得怯怯的。
“我要香槟,给她无酒精的cocktail。”盛桐指着菜单问,“甜品喜欢什么,樱桃冰激凌还是巧克力慕斯?”
“噢,我不太吃甜的……”其实是觉得点了太多,怕浪费。
“那就要樱桃杏仁奶冻、volhrona黑巧克力挞、肉桂香米布丁配香橙冰霜,sugarlessvalrhonachocolatebrownie吧。”他不由分说,已将菜单递给侍应生。
等待上菜的间隙,盛桐指给她看窗外景致。
“这里不像外滩三号那边,正对陆家嘴。看见那座红色的桥了吗?外白渡桥,是苏州河和黄浦江交汇的地方。天气好的时候,可以上露台晒着太阳,喝下午茶,倒不错。”
“哦,这边你很熟呀……”
数年后,当陈静言回想往事,发现大概从这时开始,就已经觉得自己和盛桐,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内心的自卑与自尊与日俱增,后来终于达到毁灭性的地步,这根本不是他所能理解的。
当二十六岁的她终于可以毫不胆怯地走进半岛酒店,坐在露台喝下午茶,却永远失去了最初的美好。
看着他们曾坐过的位子,恍惚中,那两个年轻的人儿还在。面对奢贵至极的物质世界,他应付自如,同时带着轻微的厌倦。因为在他眼里,那些早已司空见惯,对面的她才是珍罕。可她竟不能懂得,只一味地局促,至无以复加。
好想对那个十八岁的自己说,这是你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为什么还要怀疑和担忧?难道你不相信爱?爱无形,却永恒。它跨越时间、阶层与性别。它自由开放、随意飞扬。此刻,爱就在你身边!
去爱他吧,像他爱你那样!
是的,爱他会令你痛苦,以后你会知道。但那又怎样?
爱是热情,是悲伤,是疼痛,是完整。它使你无法呼吸,它亦使你安静平和。
爱是一次旅行,是另一种真实,是一个自我发现的过程。它难以言说,却将赋予你不一样的心灵。
可她根本无法唤醒从前的自己,用力拍打玻璃窗,试图摇晃那瘦瘦的肩膀,都无济于事!
唯泪水滚滚而下,覆没了回忆。
许是看出她的不安,盛桐微微一笑,“没有啊,大一大二在这些餐厅的厨房都打过工。挣钱买相机嘛,你懂的。”
她瞬间听到自己的心脏松弛下来的声音,一时却又担忧起来。
“这里……很贵吧?”声音低到她自己都几乎听不见了。
未及回话,侍应生端着亮锃锃的银质餐具,奉上餐前面包。他便帮她要了松露的,自己选了培根。
上海鲜拼盘时,两大碗漂着柠檬片的水,摆在他们面前。
陈静言看盛桐不经意地用那水洗了洗手,在棉质餐巾上擦干。她心想好险,幸亏没喝。
盛桐似看穿了她的心思,淡淡说:
“这fingerbowl,还有个典故呢,说英国女皇一次在白金汉宫举办国宴,邀请某国领袖用餐。那领袖对西餐就餐礼仪不那么熟悉,看到放柠檬的水碗,以为是一种饮料,拿起来就喝。英国女皇见此,也优雅的拿起来自己面前的洗手碗喝了起来。就这样避免了贵客的尴尬失礼,是不是很有外交技巧?”
陈静言点头笑笑。
那些海鲜刺身,她完全吃不惯,一口咬下去竟有茹毛饮血之感。三文鱼蘸了芥末,在嘴里翻来覆去,吞也不是,吐也不是,直冲得眼泪汪汪。
“不喜欢就不要勉强,”盛桐递了纸巾给她,才得以解救。
他剥开珍宝蟹脚,蘸了酱油,盛在勺子里请她尝。“还有这个明虾,是滚水焯过的,也可以试试。”
不一会儿,主菜陆续上桌,“confitdecanard”,侍应生报了个法语名字,开始讲解它的食材和做法,“肥油盐腌鸭腿,用混合色拉friséesalad及焦糖玉米泥carapurée来搭配,入口香酥滑嫩。”
问题是她从没用过刀叉。见他右手持刀,左手持叉,以叉子压住食物固定,顺着叉子的侧边切下一口大小的食物,然后送入口中,那么自然而然。她也想如法炮制,无奈总是笨手笨脚,刀在盘子里拖曳半晌都切不好。
“刀往回拉时不要用力,在向前压下时用力,就能利落地切开了。”盛桐擦了擦嘴,“我来帮你。”
于是他手起刀落,将肉切成一口一口,推到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