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紫裳大娘忽然凑近跟前,矮下身与我说话。
耳朵里嗡嗡作响,只能看到她的嘴一张一合,却听不到她说了些什么,我用手指着小巷方向,拼命挤出四字:救救秋儿。
不知道我到底有没有发出声音,只见大娘顿然立身,转向旁的人,与之交谈,话毕,两名大叔点点头,往我所指的方向走去。
疼痛感渐浅,倦意上头,一闭眼便能沉睡过去。大娘一直在叫我,突然清静下来的耳朵里隐约传来大娘的声音,她让我不要闭眼,不断地从旁鼓励,我听她的话,硬撑着半睁眼,勉力不让自己睡去。
可是,我很快便觉撑不下去,正要闭眼之时,大娘说,大夫来了。
大夫握腕替我切脉,我看到他摇了摇头。
这个时候,秋儿也来了。只是,她却非自己走来,而是方才过去的两名大叔一前一后将她抬来的。再见秋儿时,她脸上却已被蒙上一块黑布。
我想,秋儿肯定是怨我的。
大娘抚着我的脸,她的手好暖,动作好柔,一如娘亲的温和。
大娘眼中有雨滑落,她说:小姑娘,你该走了。
可是我不知该走去哪里,我还没有去菩提寺,我怎么能走?我还没有见到临渊哥哥,我舍不得走。
我一点点挪动着手,我想向大娘指菩提寺的方向,可是我却不知菩提寺到底在哪个方向。我把手挪到脸上那只温暖的手上,拉着大娘一根手指,我想说,我要去菩提寺,去找临渊哥哥,可到最后说出来的只有三个字:菩提寺。
我想,大娘应该是听到了,我看到她点了点头。
我被方才的两名大叔合力抬到了一架板车上,拉车的是一位花须老伯。
好几次我都险些睡去,最后又被板车给颠了回来。
老伯背着我上了石阶,我用手指着青檀树,他便将我放在青檀树下,替我摆正身体,靠树而坐。
我想,如果我和秋儿之前遇到的是这个拉板车的老伯该有多好。
扫地老僧放下扫帚,朝我看来,老伯和他说着话,只是距离过远,声音飘不到我这边来。虽听不到老伯予老僧说了什么,不过一猜也知,约莫是在说我的情况。
老伯离去后,扫地老僧向我走来,问我的名字。我想告诉他,却惊觉我已经到了只字难言的地步,巧在袖口有一只蝴蝶刺绣,我费力捏着袖口,指尖一点点挪向蝴蝶刺绣,垂目而视。轻而易举的动作,我却做的十分艰难,也不知师父是否能看明白。
老僧唤来经过的小师父,与之说了几句,小师父朝我望了一眼,飞快跑了出去。
老僧在我身旁盘腿坐下,闭着眼睛,嘴里念着我听不懂的话,语速越念越快。
心中混沌愈清,我再也支撑不住,神识很快模糊,老僧声音渐微,凡尘之音,终于一个刹那,戛然而止。
倏尔,老僧的声音再次传入耳里,竟觉遍体生暖,通体舒泰,无一丝痛感。我睁开眼睛,老僧仍旧在我身旁盘膝而坐,嘴里喃喃念着。
我唤他,他却好似未闻一般。我伸出手去碰他,可我的手却从他身体里穿过。
惊骇之下,老僧缓缓睁眼,念声止歇,清清淡淡地说了句: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