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清玄,”天心叫住了还要说话的清玄,看向谢菀,“施主,你真的只想知道为什么?”
天心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明明已经年过四旬,却如孩童一般清澈无垢。
谢菀陡然对上天心,看见那双眼睛里映着的自己,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不错,我只想知道为什么。”
天心长指伸出,点指窗外。青瓦白墙围出的一隅小天地里,佛幡仍在山风的吹拂下飘摇:“方才我问施主们看见了什么,有说幡动,有说风动,而你说心动。”
“不错,”谢菀点头,“修行先修心,心不清静,满是躁动,方见风吹幡动。”
天心也点头:“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心有躁动者见风吹幡动,见风吹幡动者,因是心有躁动。”
谢菀下颌微扬:“既然大师也认同……”
天心打断了谢菀要说的话:“只是心有躁动,风便不曾吹,幡便不曾动吗?”
谢菀一愣,后面的话便说不出口了。
天心继续道:“若风不曾吹,幡不曾动,为何不见青瓦白墙,不见蓝天白云,不见大音希声,不见大象无形,偏偏见风见幡,道一句心有躁动?”
谢菀自然听懂了天心的意思,心动,但也是风吹幡动。所以邵秋实说都对,天行也说都对,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说心动是对的,说风吹幡动也是对的,说心动也是风吹幡动更是对的。
“是啊,”清玄也恍然,其实刚才他也没明白,但他能被天心收为弟子,带着四海云游,佛心悟性一点就透,“心动了是事实,风吹了幡动了也是事实。她却说,不是风动,也不是幡动,而是心动。”
“我只是一时失言,”谢菀辩解,“是的,失言,我就是说错了。”
“什么失言,你说的时候满脸胸有成竹,不知道多得意。”清玄抢白。
谢菀咬牙,面上又是一阵青白交错:“好,这就算了,那做偈呢?偈语可只有我做了,还做了三首。”
“施主觉得,你做的三首偈,哪一首最好?”天心反问。
“自是第三首最好。”
“施主为何觉得第三首最好?”
“三首偈随着我的年纪阅历增长而做,佛心悟性一首更比一首强,”谢菀小心地斟酌着措辞,唯恐又“失言说错”,“第三首更是幡然顿悟,其中佛心悟性当然至强无疑。”
“第三首偈语,本来无一物说的的确是顿悟,第二首偈语,时时勤拂拭却说的是苦修。一说顿悟,一说苦修,皆为修行之法,何以顿悟就比苦修佛性更强?”
“你到底懂不懂佛,懂不懂佛法?”谢菀再也忍不住,蹭地一下站了起来,看向天心疾言厉色,“世人常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便说的是顿悟有改天换地之功。《六祖坛经》也说见性成佛,而顿悟见性,即顿悟成佛。第三首偈语既说顿悟,自然是最有佛性的。”
“顿悟可成佛,苦修就不能成佛了吗?”
谢菀一愣。
天心继续道:“既然都是成佛,何以顿悟就比苦修好,当得起一句更有佛性呢?”
顿悟为何比苦修更有佛性?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顿悟转瞬即成,比那苦哈哈地修行几年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才能稍有寸进的,自是更快,更好,更叫人艳羡钦佩嫉妒憧憬了。
见谢菀的表情,清玄嗤笑一声:“你不过是以世俗偏见,觉得顿悟快,是捷径,比起多年苦修,好了不知凡几。哦,你会这样想,应该还觉得自己天资卓绝,顿悟唾手可得,随随便便见一花便能悟一世界,见一叶便能悟一菩提,得一念便能得一世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