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认为婚姻是什么?是爱情升华后的产物,还是商业化的盟约?婚姻究竟带给女人什么?”苏黎看起来并不像一位身患经期抑郁症的病人,倒更像是一位寻找真理的学者。可吕美玲心里清楚,这只不过是她缓慢揭开内心伤疤的序言。“我觉得……婚姻呢,是一种生活态度,它与爱情有关,但并不需要与爱情强行捆绑,更加不是衡量一个人幸福与否的标准,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吗?”听了吕美玲的话,苏黎摇了摇头,眼里闪现过一片迷惘。“婚姻是人类社会发展的必然结果,是人类为了生存和繁衍的附带工具,并不是天然存在的。但人性,人的喜怒哀乐,却是与生俱来的。你不需要因为结不结婚这个事情受到困扰,从而令你怀疑自己,怀疑人生。如果你觉得自己活得很好很快乐,你可以选择不结婚,甚至不谈恋爱。又或者你可以在你自由的生命里,选择爱天爱海,爱动物爱花草,爱任何你想要去爱的东西,值得你爱的东西,不一定非得是男人,不一定非得结婚。你是因为一直没结婚,所以倍受困扰吗?”吕美玲高谈阔论的时候会情不自禁的手舞足蹈,那模样让苏黎联想到丘吉尔,一个擅长煽动他人情绪的演说家。“不,吕老师,你误会了。是我父母……我父母之间的婚姻关系并不美好。但是我今天还不想讲这些,我好像……好像还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第一次来……我想先感受一下。毕竟大家在今天之前,还是陌生人。”苏黎想要倾诉,可刚一开口却又觉得难以启齿,心门不觉间倏然关闭。“不想说就不说,没关系的。其实一般的心理问题都不是一次两次咨询就可以解决的,如果你真的想彻底治愈,至少需要一个疗程。我们今天主要是断症,以便后续的持续治疗。”“谢谢你的理解……吕老师,我心里还有另外一件事。”“哦?什么事?”“前几年,我认识一个女人,她是除了我妈妈以外,让我感觉最亲切的女人。可是前不久我发现那个女人好像一直都在对我说谎,我甚至不知道,她对我是否说过一句真话。”苏黎话锋一转,抛出心底另一个疑问。“她跟我说她的婚姻非常不幸……她说那话的时候,我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我觉得她特别像我妈妈,那语气那措词,简直跟我妈妈一模一样,可她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呢?其它人,所有的人,都说她的婚姻很幸福啊!”“爱说谎也是一种心理问题。可能是出于某种自卑的心理,也可能是一种自我保护。前者比较普遍。人们通常会因为自身的缺陷或不足,感到自己的形象不够完美,这个时候就会通过谎言来掩盖这些缺陷,从而达到面子和自尊心上的满足。”“可她对我说的那些话,那些细节,真的一点儿都不像在说谎,我全都深信不疑……”“你内心仍在纠结她是否对你撒了谎。其实,关于这件事,你尚未作出定论。……那个女人跟你是什么关系啊?”“只是……朋友。”苏黎迟疑半晌方才回答。“应该是一个对你来说非常重要的朋友吧?如果你信任我的话,不妨敞开心扉,跟我聊聊这个女人。”“我今天来,其实……不仅仅是为了我自己的情绪问题,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哦?”“她以前跟我说过,曾经来找过你做心理咨询。”“是吗?是谁啊?”“你还记得她吗?她叫陆咏琳。”“额,没什么特别的印象。你知道我这里每天来咨询的人特别多,很难记得每个病人的名字。”当陆咏琳三个字传入吕美玲耳里的时候,她那张蜡黄的脸忽然间变得煞白,近视镜下的眼眸倏然瞪大,两片轻薄的嘴唇微微张开,整个神情极为不自然。“就是那个轰动雪镇,被食人魔残忍杀害的死者……余从晚的妻子,失踪了的陆咏琳……”身为刑警的苏黎必然察觉到吕美玲在撒谎,于是提高音量加强措词,刻意渲染诡异氛围,用以试探这位善解人意的“天使”的反应。可还未等到吕美玲作出任何有效反应,苏黎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吵闹声。这场吵闹给了吕美玲合理的逃离机会,出于警察的职业习惯,苏黎也紧随其后赶至前台一看究竟。当苏黎与吕美玲赶到前台的时候,只见一个面容憔悴披头散发的女人正对着前台小妹号啕大哭,苍白的脸上挂满泪痕,乌青的嘴唇不受控制的颤抖着,一副精神几近崩溃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