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阳光,细碎的洒在湖面上,芦苇荡中鸥鸟翻飞,白云翻卷,远处的潭水波光粼粼,——怎么看这里也不像蕴含着无限杀机的无底陷坑。
妇人渐渐恢复了体力,见孝逸满脸污泥,只留一双灵巧的眼珠骨碌碌转着,便哈哈大笑,抓起一团污泥糊在他头顶。
“李孝逸,一个泥人就值二十万金,谁这么不长眼?哈哈哈——”
“姐姐交我出去,用这二十万金,给木鱼儿找个爹,好好的嫁了吧?”
孝逸狡黠地看着她。
“说得也是,一个晒鱼都不会的大白吃,留着也是毫无用处。”
“昨晚是谁巴巴的说,不图荣华富贵,只要眼前来着?”
“你还真不要提醒我,或许过了一会子我便后了悔,一准儿将你交出去。”
“姐姐若舍得,就如此做,在下这生死都在姐姐的一念之间。只不过在下若去了,晚间便再没人给姐姐暖身子了——”
孝逸嘴上说着,和那妇人搀扶着站起来,慢慢向草庐走去。
“你还说,昨晚疾风暴雨一般,还没好好体味明白,便被你弄死了!”
妇人捶了他一记老拳。
“是姐姐干柴烈火、如饥似渴的缠着孝逸,孝逸只当姐姐猴急,哪知才几下就忙不迭的喊撂下。”
——孝逸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生得白白净净的,如何有这股子能耐?木鱼儿他爹是个赤红脸儿车轴汉子,却没有你的功夫,上了炕三下五下便撂了。”
妇人说了这些话,连皮也红了,好在脸上沾着泥水,也看不出什么。
“不然如何值上二十万金?”
——孝逸嘴上说笑,胸中却深深叹了一口气。
妇人却不明白他话中的含义,只道:
“我听那些当官的一直管你叫贵人,捉到了必不舍得杀你,似乎要将你交给什么人……”
“凭她什么人,孝逸是死也不回去的——”
“那以后便如何?”
“这里呆不得了,那些人迟早还要回来,在下今日便要过江。”
孝逸说完看着那妇人,妇人顾不得满身泥浆,扑在他怀里道:
“天杀的,如何毫不留恋,说走就走?江对岸经常飘来身着甲胄的死尸,可见是战事吃紧,过去了哪里还有命在?”
“如今也不瞒姐姐,在下千里迢迢的赶过来,身上背负着血海深仇,过江去即便战死,也绝不苟活于世。”
“看你一会哭一会笑的,估计也有难言的苦衷。只不过木鱼儿爹曾经答应过木鱼儿娘,一生一世都要在这陪着我们娘俩打渔摸虾,还要生养一大帮小木鱼儿,难道都是信口胡诌的?”
“在下的确答应过姐姐,只不过要等心愿了了,到时若在下还有命在,便来归棹湾寻找你们娘俩,咱们一起归隐终老……”
妇人听他说得决绝,估计也留不下他,只是默默抓着他的手臂,将指甲似乎都要抠到他肉里,迤逦着一路前行……
乘着夜半,妇人摇着小船,送孝逸一直穿过那片芦苇荡。孝逸身边别无长物,只将那块包着玉佩的帕子拿出来,塞在妇人手里,道:
“日后凭着这块绢帕,只说木鱼儿娘到来,便可相认……”
那妇人不识字,也不知道帕子上写的什么,只是将帕子贴肉揣了,将孝逸一直送到岸上,方洒泪而别。
孝逸一路跌跌撞撞走来,见前面山间隐隐一处营寨,士兵往来游走,便走过去拿出那个虎符道:
“烦请上禀你家主帅,就说洛阳李孝逸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