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输谨闭着眼,两行清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他心痛如绞,他如何能舍得丢下一族人,他们毫无保留地信任他,依赖他,可他更明白,如果不狠心舍下族人,将来万一败了,会置族人于水火之中,难以抽身,会有灭顶之灾。
但如果为了族人,舍下她,过自己的逍遥日子,他做不到。
他两世为人,上一世他舍了她,选择了族人,这一世,他再也做不到自己逍遥自在,置她于危险之中。
南叔又劝道:“她如今和皇上琴瑟和鸣,夫妻恩爱,听说齐皇为了她,后宫空无一人,所有的财宝也都给了她,甚至连机关木造连弩,攻城梯,攻城车,巨型弩的技术都毫无保留的教给了他们,此时就算你抽身,他们也不会怪你的。
反而你在他们身边,有一天如果真的帝后二人恢复记忆,你将如何自处?
公输谨内心如奔腾的大海,翻滚咆哮,面上却依旧神情清淡,他看向立于崖边的南叔,缓缓地说道:“死士留下一半,一半交于敏儿,我此去吉凶难料,没必要让他们送死,你们到了新族地,关了山门吧,成与不成,谨儿都不会再回了,上一世谨儿负了她,这一世,谨儿注定是回来还债的,公输家族就拜托南叔了。”
南叔摇了摇头,跺了跺脚,说了句:“痴儿,痴儿呀。”说着无奈地坐上飞行雕缓缓下落。
公输谨一身白衣,立于劲风中,袍子在风中被吹得猎猎作响,长发如墨,只用一条墨丝松松地束住,恍如谪仙,他就这样站着,一动不动,直到天渐黑才下到半山族地。
往日欢声笑语的族地,如今空空荡荡,只有稀疏的灯火,他就这样走着,走到自家门口时,耳边好像还能听到妹妹娇憨的叫声:“哥哥,吃饭啦,娘煮好饭啦。”
他好像看到爹娘爽朗的笑声:“谨儿,敏儿,快过来,娘给你们做了新衣服。
爹娘不见了多少年了,他十岁时,妹妹才七岁,那天他从族学里回到家,南叔说爹娘外出游玩已经半年没往族里传信了,一定是遇到意外,他不敢相信,可南叔路叔都说族里派出几批人去找了,都没有结果,那一晚,他哭得昏过去两天两夜。
从那以后,他就带着妹妹一起生活,他如父如兄地把妹妹养大,他十岁成了公输家族最年轻的族长,当然不只有族中长老们知道,族中还有不少人知道,他公输谨虽年龄只有十岁,但灵魂已是三十多岁的云景帝,因为从他会说话时,他就告诉大家,他叫公输谨。
国师当年就已算到他公输谨,肖印,张昊寒,木宜秋会在这一世再次相遇,他一说自己叫公输谨,族人们就知道他回来了,他们一直等着他的到来。
要不然那第三个藏宝图里为何会夹着一封短信,要持有第三个藏宝图的人来找公输谨呢,国师当年还真是算无遗策,当年的国师可是九十多岁的得道高僧,积了无数功德,他耗尽了一生的功德为大晋王朝算了个未来。
公输谨坐在院子里,心格外地静,明天,明天他也要离开这里,前往那风起云涌之地了,这一次不知道需要多少年,才能恢复大晋王朝一统天下的盛况,他有些向往,内心有个声音在说:“其实我也不仅仅是为了秋儿,因为公输谨也期盼那个大晋的盛世王朝。
安享太平盛世和一起建立太平盛世那是不一样的,只一世,哪怕只能默默地守在她身边,他也无悔。
他轻轻一扬手,齐辰齐礼齐桉三人现身跪在他面前:“主子!”
“明天出发去定京城,吩咐大家今天早点休息。”他沉声说道,眼里闪过一丝决绝,如果可以,他希望能保住这里,这里有他很多美好的回忆,也是公输家族的人这一百五十多年来的传承之地,但他知道那些北魏人和巫族人不会放过这里。
他无比留恋地看向自己的小院,又看了看爹娘,妹妹住过的院子,把这一切都刻在脑海里,刻在心里。
他看向自家的庭院,庭院里还有妹妹种的花花草草,藤蔓爬满了围墙,开出了无数粉色和紫色的花,妹妹就算成亲后,还过几天就回来打理这些花花草草。
他又看向外面空荡荡的各家院子,说道:“齐桉,你去让所有死士和亲卫还有工匠都过来,今晚我们在族地设下最高级别的结界和幻术,若是大事成了,将来还可以回来住一住,这里终是我们公输家族的根基,我们尽了力,若是真保不住了,也没办法。
以前每移一个新族地,旧族地都会毁了,这次,我们就不毁了,公输家族不能总是这样断尾求生,这里也是我们的家园。
齐辰,去把仓库里没搬走的那些武器和器械都毁了,山下围满了人,万一有人破了结界和幻术,这些东西不能落到别人手里。”
齐辰跪地道:“是,主子,属下这就去办。”
齐辰走后,齐礼道:“主子,定京城外的别院属下上次已随南叔去看过,一切都已准备好,只待主子过去,同时定京城和豫州城我们都安插了不少人,这些是路叔早些年安插的,为的就这一天。”
公输谨心神一阵颤动:“他们,他们为何还要做这些,不是让他们绝了所有的联系吗?”
齐礼道:“主子,路叔和南叔还有众长老说,只要保住了公输家的根基,其他的资源,只要主子所需都会一力提供,敏族长也说,期待你大事成后,还回公输家族当族长,她先帮你管着,她之所以肯接过来管,只是为了让你心无旁鹜,一心一意地辅佐帝后。
路叔还说,你永远都是我们的族长,族人绝不会弃你于不顾,更不可能所有的事让你独自去承受,你曾为族人弃你所爱,如今让族人也为你做点事,南叔也说,我们搬新族地,是为了求族人的延续,是为了保族人的安危,而非是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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