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颐眉心一皱,她有极强的自尊感,没忍住便脱口而出道:&ldo;不用了,我有海兰照顾我,我们还有宫灯,回去只是一丁点的路,我都是熟悉的……&rdo;不知是否是因为蒙昧的光线作祟,她说这几句话时看见太子的面孔有些许的扭曲,他眼稍高高吊起,这样生动鲜明的变化,使得周身浓黑的夜色都衬成了阴霾。
她咽了口口水,鼓起勇气还是决定把话说完,&ldo;太子殿下贵人事忙,念颐何德何能来劳动您大驾‐‐&rdo;
&ldo;如果我非要送呢?&rdo;
拒绝的话说的再是婉转仍是拒绝,须清止生来便是太子,似这般身居高位的人,从来不习惯别人对自己说不。
他平日是真正温淡的性子,等闲基本上不多与人交流掺和,只是眼前的顾念颐生得这么像漪霜,却硬是要用这张漪霜的脸来拒绝他,他无论如何接受不了,不免给她他和须清和果真是亲兄弟,某些方面一样叫人无措的想法。
念颐不敢再轻易开口,她不觉得自己需要伪装什么,就这么被太子逼得向后退了一步。且她才一退他便向前进,伟岸的人影面目不甚清晰,让她恍惚间生出一丝恐惧。
在这个宫廷里念颐无人可以依靠,现下还要被太子这样威逼,她心烦意乱,对太子的想法不敢苟同,强扭的瓜不甜他不知道么?何况他为的也不是她本人,这算什么事。
一脚踩在石子路凸起的边沿,念颐险些崴了脚。须清和放在轮椅上的腿动了动,未几,又按捺住了。
方元在身后看得后背汗湿一片,他随时警惕着,就怕殿下为个女人坏了计划,太子其人虽则平日不声不响,但太子毕竟是太子,现在是需要和他一起对付麒山王的时候,根本不到撕破脸的时机。
当年太子妃陆氏尚在人世,那时的太子是如何意气风发,伙同麒山王对他们殿下承淮王这战功赫赫的幼弟百般顾忌,设下圈套给他钻。也是殿下那时年纪尚小,是直到后来方才后知后觉收拾性情韬光养晦,如今才能以这般兄友弟恭的状态将太子笼络住。
好比战国时期的魏、蜀、吴,三足鼎立,既然总有一个先灭亡,那不妨让他们殿下自行断了翅膀,以待时机。
方元太过紧张,绷着心弦密切注意着王爷,抹了把额头上垂下的汗,哪里想到身体才略有缓和,那边厢的顾念颐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他们殿下跟前。
上弦月弯弯似镰,倏尔间从云后探出半身,月华如练皎皎自夜空倾泻而下,少女肌肤莹白,恍若广寒宫里出尘下凡的仙子,她眉心若蹙一瞬不瞬只望住他们殿下一人,这般的况味…便是他看了都恍神得不行,更何况是早已属意与她的殿下。
方元暗道不好,整颗心都提了起来,害怕太子瞧出二人间的端倪。
念颐也是下意识地想要须清和帮忙,等自己停在他前面时她才觉得不妥,略一错开视线,她两手拢在身前不停地扭绞着,进退维谷,有点前后不着的尴尬。
太子的视线如芒刺在背,耗不下去了,她咬了咬唇,在须清和看来便有无限惹人怜惜的委屈。
她用口型无声说&ldo;帮我&rdo;,言罢垂下脑袋,不知道该怎么办似的,粉颈纤弱,露出的耳垂白嫩可爱。
须清和胸臆中气息起伏,面上却仍是旧日温然的如玉神色。
他不置一词,慢慢松开从太子绕着念颐打转时起便一直攥紧佩玉的手,修长的五指微微舒展,稍有迟疑,接着便将她拉了拉,带到自己身后。
念颐本以为这种时候须清和能帮自己说上一句话已经很难得了,可是他竟然让她站到他身后,这样不加掩饰的保护是她始料未及,如此陌生,却又真切无比。
她长到这么大不大习惯依靠别人,当然了,这也是因着家中哥哥父亲不和她亲厚,她无人可以托付的缘故。现在须清和这样,她心里满满涨涨都是说不出的情绪,唯有轻得薄雾一般的声音顺着微凉夜风飘入他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