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神,凡间男子何德何能,能冠上她夫婿的名号?不是他不行,是任何人都不行。慕容元洌:“……”默默咽下一口老血。还要努力装作平静,努力微笑。阿簿不知道自己无意中扎了人家的心,她侧眸看向燕衡所在的方向。想到自己睁眼时,那孩子抱住黑衣人的腿让她快跑,她心中不由有一丝丝触动。垂眸思索片刻,她重新看向慕容元洌。“你说得对,我们之间必须要有一个人来抚养衡儿,那你就不能死了。也罢,我便救你一命,让你活到衡儿成年那日吧。”慕容元洌:“……”他一个久病不愈,连太医都判定他快死的人,她如此轻描淡写的说要救他?口气太大,听不下去了。他摆摆手,装作没听到,“不必救我,咱们还是说说你要怎样才肯留在王府抚养衡儿长大吧。”阿簿懒得跟他废话,“别啰嗦,你不是要进宫么,我跟你一块儿去,到时候我去取几味药材,为你治病续命。”她要跟着去皇宫,自然不是真的去取药材。她是要找当初害得慕容元洌他娘早产的人,以及后来给慕容元洌投毒的人。是那两个罪魁祸首害得慕容元洌如此,自然得剥夺那两人的阳寿还给慕容元洌。阿簿虽是生死簿,可给人添减阳寿也要遵循“因果报应”四个字,不能肆意妄为。那些不曾害过慕容元洌的人,有再多阳寿也不能给他用,一旦他用了就会遭天谴,只有害他体弱短命的凶手才能偿还寿命弥补他,如此才符合因果循环,不会惊动天地。“……”慕容元洌见阿簿执意要救他,不由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阿簿。她真是神医?他不信。若真那么厉害,她昨天怎么不替衡儿处理一下伤口,还得叫府医处理?阿簿看见他眼中的怀疑,毫不心虚的说,“我妙手回春,轻易不出手,出手只救濒死之人。”慕容元洌无话可说。行吧,既然她非要跟他进宫,那就去吧。他叫来安公公,让安公公带阿簿去换一身衣裳。看着阿簿的背影,他眼眸微凝,手指轻轻摩挲着玉扳指。她宁可抛弃儿子都不肯做他王妃,还找这么蹩脚的借口非要跟着他进宫……她究竟想做什么?难道她是前朝余孽,所以誓不做皇家的媳妇儿?如果她真是前朝余孽,那她此次进宫是为了行刺?不管是什么原因,慕容元洌都暗暗做好了阿簿行刺的准备,招手叫来暗卫去安排好一切。阿簿在房间里让丫鬟伺候着换衣裳绾发髻,有神灵神识的她自然察觉到了慕容元洌暗搓搓做的那一系列防备措施。她淡淡一笑。无妨,她就静静看那傻子白忙活吧。阿簿被丫鬟们一双双巧手,打扮得漂漂亮亮。丫鬟们恭恭敬敬打开门,阿簿拨弄着鬓发上略沉的步摇,缓缓走出房间。长廊里的慕容元洌一直在阖眸养神。听到开门的“吱呀”声,他眼皮倏然睁开,淡淡看过去。谁料,看到了此生未曾见过的美景。阿簿有一手好画技朱红的门扉。穿一身极美极贵气的海棠红宫裳的女子。鬓发上,凤凰衔珠的金步摇光芒闪烁。她静静站在那里,比那一身由几百个绣娘精心绣制的宫裳更美,更贵不可言。她寒星一般的眸子,比鬓发上那能工巧匠制作出的金步摇,更光芒四射。当她看向这边时,与她四目相对的慕容元洌忽然有一种心神皆被震荡的感觉。仿佛她是高高在上的神女,直视她的容颜,是对她无礼的冒犯。他压下涌上喉间的腥甜鲜血,垂眸避开她的视线,若无其事的从袖子里取出一方帕子按在唇边。在他再次抬头时,阿簿已经来到他面前。她看着他唇边的帕子,“又吐血了?能撑到进宫吗?”慕容元洌说,“没吐,只是方才喉间有点痒……”阿簿看他两秒,了然的颔首,“我懂,哪怕是病入膏肓的男子,一样抵抗不了女子的美色。”“……”慕容元洌沉默。他一时之间竟不知是该说他没有那么饥不择食,不至于见到个美人就心痒痒喉头痒痒,还是该说她对她自己的美色太过自信了一点?一直到两人坐在同一辆马车里,慕容元洌都不想跟阿簿说话。可不说话是不行的。他抬眸看着挺直背脊端坐在对面的阿簿,“我已经让人去追查那黑衣人是受谁指使,你有没有什么线索可提供?”阿簿本可以直接告诉他,那是三王爷的人。可她没有任何证据。她说,“我能画出他的容貌。”还是画出画像,让他自己去查吧。阿簿会作画,让慕容元洌有些惊讶。他侧眸示意安公公拿纸笔。安公公去去角落放茶盘的小桌子那里,拉开下面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摞纸和便于携带的炭笔。阿簿接过炭笔,身子微微前倾,垂眸细细描画起那黑衣人的容貌。慕容元洌静静看着她。他不知为何,这女子总给他一种很奇异的感觉,她的一举一动都像是用尺子比划过那般规范,她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大家闺秀都要贵不可言。就像此刻。很多人伏身作画时,双肩都会不自觉的塌陷,背脊也会微微弯曲,可她不。她依旧挺直背脊,她双肩依旧那样挺拔。他目光落在她手上。明明是一样的纸笔,可她那双手却像是有魔力,只区区几笔,就将一个人的脸部轮廓描画出来,毫不生硬呆板。等她落下最后一笔,纸上画的人已经栩栩如生,仿佛要活了一般。慕容元洌心内微叹。这样一个杀手,哪里值得如此一双巧手描绘他?他示意安公公将画收起来。有了这张栩栩如生的画像,他能保证在三日之内找到黑衣人的下落。安公公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阿簿,“燕姑娘,那,老奴就收起来了?”阿簿颔首,“好。”得到阿簿的允许,安公公才去收画。看到在皇宫连名家字画都珍藏了不少的安公公此刻屏息凝神十分小心的将那画像折叠起来揣入怀里,像对待易碎的宝贝一样,慕容元洌不由好笑。虽然,安公公那种心情他理解。他正要请教阿簿师从何人,就听到车夫在外面低声禀告——“王爷,太后娘娘宫里的张嬷嬷在外面,她说太后娘娘要见您。”太后娘娘不是善茬他微微眯眼,眉宇中透出一股子不耐。阿簿敏锐的察觉了他的情绪,抬头看他。他薄唇微启,“我那皇祖母不是善茬,多半是听说我带你进宫,要找你麻烦。”阿簿挑眉。一个做孙儿的,竟这样形容自己的祖母……不过想想也不奇怪。毕竟这位太后娘娘就是害得慕容元洌的母妃早产,害他身体如此孱弱的罪魁祸首。慕容元洌示意安公公掀起车帘。他端坐在马车里淡淡看向前面拦路那位老嬷嬷。“父皇正等着见我,等见过了父皇,我再去给皇祖母磕头请安。”“寿王殿下。”老嬷嬷行了一个礼,垂着头恭敬的说,“太后娘娘说,王爷不去也可,让马车里这位姑娘跟老奴去慈安宫就行了。太后娘娘听说王爷要为这位姑娘请封,正好,让太后娘娘先为您掌掌眼,看这美人配不配得上王爷您。”慕容元洌脸色冷了下来。他正要呵斥老嬷嬷,就听阿簿开口,“那便去吧,正好我也想见见皇宫里的女人,跟外面有什么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