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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哽咽一声，“王爷他下不来床了，府医说……可能就是今晚的事了。王爷他让我来请燕姑娘去一趟他房间，他说他有事要交代您。”阿簿回头看了一眼房间里安睡的燕衡。安公公说，“王爷的意思是，这事儿就不要惊动小主子了，没必要让小主子跟着难过一场。”阿簿点头，交代好丫鬟守着燕衡，然后就跟着安公公去了长寿院主院。刚到门口，一股浓烈刺鼻的药味就钻入阿簿鼻尖。安公公掀起帘子，她走了进去。房间里除了府医和两个太医，就再没有其他人。躺在床上的慕容元洌脸色微微泛黄，嘴唇发白。明明昨日穿着一身蓝袍的他还玉树临风，如浊世佳公子，可只不过一个晚上过去，他就像被抽去了生命力，如一截枯败的朽木。整个人都散发着死气。听到她的脚步声，慕容元洌睁开眼睛看向她。他全身上下，只有这双眼睛还泛着生机。他艰难挤出一丝笑，“你来了，衡儿还好吗？”阿簿在床沿坐下。她点头，“衡儿睡得很香，安公公说你不让我叫他，我便没有叫醒他。”他笑着说，“嗯，别叫醒他，也别告诉他我快死了。等我死了以后，他若是问起爹爹，你就说我出远门了，等他忘了我这个相见不过两三日的爹爹，你再跟他说，他爹爹死了，这次，是真的死了。”他一边说一边吃力的从枕头底下的暗格里摸出半块墨色玉珏。“你和衡儿被黑衣人追杀一事，底下的人汇报说已经有眉目了，等抓到了人他们会将人交给你，让你亲自处置。”“还有你和衡儿这几年在梨花村被人欺负的事，我也从衡儿口中略知一二，教训那些人的事我已经交代了安公公，该报的仇和怨咱们就得报，哪怕我死了也一样。”“你说等衡儿安顿好，你会离开——”他眸子凝视着阿簿，淡淡的笑，“无论你会不会离开，我死后你和衡儿都是寿王府的主人，你拿着这半块玉珏，我把寿王府的人手交给你，他们见玉珏如见我，任由你差遣。”他将玉珏递到阿簿面前，嗓音里带着一丝丝恳求。“答应我，哪怕你将来离开了寿王府，也记得要时常回来看看衡儿过得如何，好不好？没有一个爱他护他的大人时常出现，谁知道王府里那些人会如何待他？”阿簿说，你还有救面对一个将死之人，听着这样的遗言，换了谁都会伤感，可阿簿仍旧平静淡然。她低头看着这纯墨色不见一丝瑕疵的玉珏。不得不说，这个刚刚与衡儿相认的父亲，对衡儿真是爱到了骨子里。为了保护衡儿，他竟然舍得用他寿王府的所有人手来交换，换她今后常回来看看衡儿。她摇头，“不必给我，我用不着它。”慕容元洌握紧手中的玉珏，双眸微凉的盯着阿簿。与阿簿清冷的眼神对视几秒，他忽然笑着问她，“你从小到大，一直都这么平静冷淡吗？从见到你，好像就没见你对什么事上心过。面对册封王妃的荣耀，你无动于衷；在慈安宫面对太后的震怒，你无动于衷；后来面见坐拥天下的天子，无论是他的怒气还是赏赐，你都无动于衷；此刻我将整个寿王府的权力交到你手上，你仍旧无动于衷……就连对衡儿这个亲生子你也只是耐心了些，他是哭是笑还是疼，你好像也一样无动于衷。”凝视着阿簿，这一刻慕容元洌忽然疑惑。一个独自将孩子抚养大的母亲，眼神里会没有对孩子的爱意，会舍得抛弃孩子独自离开王府？她清冷得就像个毫无情感的兵器，没有一丝丝红尘俗世的人情味。深深盯着她看了两眼，他便将这事儿放过去。他一个将死之人，想太多做什么？阿簿敏锐的察觉到了他那一丝丝怀疑，可她不在意。她说，“我平静不奇怪，没有什么人什么事值得我乱了方寸。”尾随进来的安公公听到这里，看向阿簿的眼神有些不善。他们家王爷都要死了！要死了！这么大的事还不值得稍稍动容一下？这个女人的心怎么能这么狠，这么冷酷无情！阿簿看着面容憔悴的慕容元洌，继续说，“如果你真的要死了，我或许会为衡儿感到悲伤，稍稍动容。可是，你还有救，想死还早着呢，我为你难过做什么？”慕容元洌好笑的看着她。都到这时候了还骗他做什么？他的身体早就从内里毁坏了，太医都没办法，她能有什么办法？阿簿身后，听到她说慕容元洌还有救，安公公激动得往前走了好几步，“燕姑娘，您刚刚说……您说王爷他还有救？”他眼睛里的光彩亮得吓人。他激动得手指都在颤抖！阿簿颔首，“有救。”她问安公公，“我昨天从太医院拿回来的那些药材呢？”安公公激动得哆嗦，“燕姑娘，我们家王爷真的还有救？您拿回来的那些药材可以救他？”阿簿点头。安公公赶紧往外跑，“我这就去拿！我这就去！”不管燕姑娘究竟有没有救回王爷的本事，他现在都要试一试！死马当作活马医吧，万一她真有本事，真把王爷的命救回来了呢！再没有什么情况会比现在更坏了。他太激动，跨出门槛时还被绊了一下，险些摔倒。房间里静得落针可闻。慕容元洌满脸是看淡生死后的纵容，随便她吧，也就是再喝一碗药而已，没事儿。而府医和两个太医则是惊疑不定。阿簿配药救人他们面面相觑。他们三人都已经给王爷诊过脉了，王爷绝对熬不过今晚，可是这来历不明的女子却说王爷有救，这……她说的是真的还是在诓人？几个医师满心的疑惑，又不敢在寿王面前失了分寸和仪态，没人上前去问阿簿如何用药，如何救人。安公公几乎是飞一样跑出去拿了药，又飞一样跑进来。他怕自己在路上耽搁这会儿工夫，会耽误了燕姑娘救王爷的命。他气喘吁吁的举着两包药跑进来，边跑边喊，“燕姑娘，药拿来了，全在这里！”阿簿看着慕容元洌，“闭上眼休息会儿，我把药配出来，煎好了再给你端进来。”他说，“别累着你，让小厮煎吧。”阿簿摇摇头，煞有其事的说，“不行，这是我的独门秘方，连药渣都不能让人瞧见的，必须全程由我自己做，你等着便好。”说完，她从安公公手里接过药，让安公公带她去隔壁没人住的空房间。安公公谨记着她刚刚说的独门秘方，关好门窗后亲自守在门口，不许任何人进去偷看她配药。而房间里的阿簿，十分随意的将所有药材一包包拆开。这里共有四十三种药材。有含剧毒的。有药性相克的。有只对人体有温补作用的。什么都有。她这个里面抓一点，那个里面抓一点，反正捡着那些没毒的药材抓，七拼八凑配了一副像模像样的药出来。然后她拿起火折子，将那些没用上的药全都丢进火盆里烧了。这样子，即便那些太医去太医院查出来她取了哪四十三种药材，也不知道她究竟用上了几味药，更不知道她用药的剂量是多少。药材都是晒干后炮制好的，没一会儿就烧得干干净净。她把这些烧出来的粉末用布包起来，打开门交给安公公，“拿去洒在外面的小池塘里，多洒几处。”安公公赶紧接过去。他见阿簿如此谨慎小心，对阿簿能否救王爷的命，越发信了两分！他在小池塘边将那些粉末分成六份洒在了六个不同的地方，撒完了还用竹竿在水里搅了搅，确定没人能从那些粉末里分辨出药材成分，他才跑回来期待的望着阿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