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病恹恹的少年居然是皇子?一国皇子,竟那样凄惨地病死在流民聚集地……
比起这个,更让他在意的是,听释郗容那样的说法,他是从一开始就知道的:自己不是他的儿子。那他却又是为何,以「爹」的名义将自己留在身边?
丁常很想问,但是在他问出口之前,却被轩辕桓抢先一步。
「你既早知此事,为何在一开始却没有来告知于朕?」轩辕桓问道,冰冷的声音里没有情绪起伏。
「臣有臣的考量。」释郗容沉静地说。
「哦?什么考量?」
「常儿天性活泼好动,自由不驯。他在民间长大,只靠娘亲抚养,有太多规矩不明白,若糙率送他入宫,只会惹出风波。那样于他、于皇上,都并无半点好处。」
「所以,你就暂时先代朕管教他,打算等他懂点规矩了,再将他送进宫?」
「是。」
「哦?这么说,朕倒是应该感谢你,替朕管教孩子?」
「皇上请勿出此言。」
「哼!朕倒是好奇,你一向不爱插手他人私事,为何独独对这件事,你如此热心?你真的是为了朕,只是为了朕?」
轩辕桓问罢,见释郗容半晌不回话,他冷笑一声,「那么,你要说的到此就已说完了?若再无别的事,朕此刻就要将人带走了。」
「皇上。」释郗容低沉地唤了一声,定定看着轩辕桓的眼睛,却没有再说什么。
轩辕桓决定的事,谁也劝说不动。他知道,这件事,轩辕桓自有主张,而自己目前并不能做些什么。
「来人!」轩辕桓将候在门外的侍卫唤进来,「将人押下。」
「是。」那些侍卫上前,将丁常押过来,向轩辕桓请示过后,即押着人往门口走去。
丁常已无力挣扎,只是回头,茫然无措地望着释郗容,「爹……」刚唤出来,却没有了声音。
「释郗……」渐渐远去的声音,终于被空气吞没。
释郗容一直立在原地,没有去拦阻,也没有表现出这样的意图。目送丁常被押走之后,他重新看回了轩辕桓。
「释郗流芳。」轩辕桓唇角微挑,似是笑了笑,「你此前的欺君之罪,朕就不与你计较了。至于往后,你好自为之。」
丁常被关押的这间屋子,没有牢栏,就像普通屋子,但没有窗,只有一扇门。地上铺了一床被褥,就是他的歇息之处。
他在昨晚被带到这里,之后一夜没有合眼。昨晚的事,在他脑中徘徊不去,他内心很乱。
彤丹的死,固然让他不知所措,但此刻,他想得更多的,还是后来听见的那些事。虽然听见了释郗容对轩辕桓的解释,但他还是十分混乱。
那个人,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儿子,那么,他对自己的种种举止,必然就与父子之情完全无关。
他,对他严厉,也对他温柔。他让自己坐在他肩上捉萤火虫,在雷电交加的夜里抱着他睡,他……为什么不早些将真相告诉他呢?
说什么要代皇上管教他,这种事明明不用他亲自来做也可以,甚至还让自己以为他真是他爹。他是为了什么要做到这一步……
叩叩──
房门被人敲响,这并不是为了征询丁常的同意,只是告诉他一声,有人要进来了。
大概是送午膳来的,他想,早晨的时候就有人送过一趟,虽然他没有胃口。
门闭了,进来的人却没有捧着饭菜。他反手将门关拢,徐步走到坐在被褥边缘的丁常面前,蹲下身,轻声唤道:「常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