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我说她撑不住了,能不能让她去死。
他捂着头,说那是他亲妈,他舍不得,可是活着的人也受折磨。
那天我安静听他说了很多,他看着我的病号服,最后说哥们,要好好活着。
没过几天后,我又在那个回廊看见了他,他和我说,他妈走了,没挺过来。
他说这句话时,我看见他痛苦的神情下,是无法言明的如释重负。
我不会安慰人,只好拍拍他的肩膀。
他朝我挥挥手,最后离开了。
背影很蹒跚,我这才发现他的头发白了大半。
那个时候我想,如果活着这件事会给人带来压力和苦难,宁愿不要活着。
如果我没有和裴问青有更深层次的牵绊,是不是现在这个时刻,大家都会开心一点?
我坦然迎来期待已久的死亡,而裴问青也只会把我当做是普通的同学退回到原点,不用承受离别带来的痛苦。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裴问青猛地惊醒,来到我的病床边,低声问道。
他的嗓音很沙哑,像是被砂纸完全磨过。
我轻微摇头,长久地注视他,开口道:“裴问青,你累不累啊。”
裴问青面容紧绷,我看见他眼眶泛红了。他摇摇头,眼底沉重的情绪几乎要将我压倒:“不累。”
“我有时候看着你,觉得你好累。”我的手已经完全没有力气,只是勾手的动作都做不了。
裴问青的表情忽然被定住,他似乎听清楚我话里背后的潜台词,半蹲在我身边,握住了我的手:“祝叙乔,你舍得吗?”
他的声音很轻,又问了我一次:“祝叙乔,你舍得死吗?”
我不舍得死,但我不想他这么累。
这种日复一日看不到希望的时间,都在折磨着所有人。
“祝叙乔,”裴问青的声音紧绷而压抑,像坠着一块巨石,“我们已经错过了十年,你怎么舍得继续错过。”
我很想和他争辩,给我的论点增加有力的砝码,可是想到的每一条,最后都会加在裴问青的天平之上。
掌心一片湿润,我知道那是裴问青的眼泪。
这是我住院以来,第一次见到他哭的那么直白。
连哭泣都是无声的。
“我已经去找最好的医生和设备了,祝叙乔,你再等等我好不好?”他哽咽着开口,小心翼翼央求,“我已经很快了,你只要再等一会儿……”
“再等一会儿就好了……”
我想替他擦眼泪,但我的身体真的太重了。
好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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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再和裴问青提及分别与死亡,认真遵循医嘱,认真治病,努力争取每天都活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