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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病床上枯躺了三天,才有力气开口和裴问青聊天。
他拿着温热的毛巾,轻轻擦拭我的手指,低眉垂眸,眉骨、鼻梁、唇峰勾连显出冷峻的弧度。
我勾勾手指,蹭了蹭他的掌心,他抬眼看向我,那抹冷峻便全部化成了被血丝包裹的温柔。
“怎么了?”他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砺过,我开口,用气音对他说:“让护工来就好啦。”
裴问青低下头,不发一言。毛巾已经冷了,他重新过了遍热水,拧干,重复之前的动作。
我无声叹了口气,没恢复力气的人没办法用肢体反驳,我看裴问青也乐得见我抬手拒绝他。
至少那样看起来健康些。
“那些照片,你都是什么时候拍的?”我微微偏过头去看他,但这个角度看不清他整张脸。
从何先生的角度看,如果我见到那个房间,那些密密麻麻的照片,第一反应一定会是恶心,毕竟正常人哪里会做的出来那种事。
连我用过的东西都要一点一点收藏好,我所经历过的每一秒,裴问青都要保存好,仿佛能通过这种方式完完全全介入到我的人生之中。
我是正常人我一定会跑,裴问青还要陷入恐慌之中。
可我祝叙乔又不是正常人。
我要是正常人我活那么久才奇怪。
裴问青替我掖好被子,将毛巾放回盆中,坐到我的身旁,正好能让我看清楚他的脸:“有些是趁你不注意拍的,有些……是从别人那里买的。”
我笑了一声。
趁我不注意偷拍,找别人买照片,十八岁不善言辞的他向同学买那些照片时,会不会一脸羞窘,面红耳赤回应他人促狭的打趣?
又或者是被以为要拿来威胁诅咒我,于是被同学警惕的眼神细细打量?
“十九岁的呢?”我又问他。他的指尖小心翼翼拂开我过长的刘海,压抑道:“我去——我去看过你。”
我微妙地发出一声叹息。
他慌乱地同我道歉,颠三倒四地重复“对不起”。
“我没有生气。”我想摸摸他的脸颊,但实在没有力气,“本来还想留一点点好印象,结果真就底子都被看光啦。”
我还以为我那段悲惨岁月他不知道呢,结果还是叫他看到了。
裴问青如同捧一尊易碎的瓷器,捧起我的手,他的面颊贴上我的掌心:“我被打得狼狈不堪的时候,也被你看到了,你还救了我。”
我没想到这段记忆,不知道什么时候做过裴问青的英雄。
“我还有做英雄的时候啊。”我的手指僵硬地擦过他的眼角,把那点湿润擦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