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陆川低头轻声一笑,不再到处乱瞧,乖巧地跟随在公公的身后,绕了几条弯路,这才到了御书房门口。
在御书房外伫立等待了片刻,方才听见里面通传:“宣青王殿下觐见!”
萧陆川垂着头,跟着公公进了御书房,在距离那张古木雕龙书案还有两三米远的地方,老老实实地跪了下来:“儿臣参见父皇。”
“嗯,起来吧。”皇上放下了手中的笔,抬起头来,仔细打量了一番如今的五皇子。
萧陆川进宫面圣,自然不会再着女装,早上便把自己好好收拾了一番,头戴镶嵌了明珠的远游冠,身穿一袭紫色祥云纹弁服,腰间束着一条镶金花纹束带,显得身材挺拔,英姿飒爽。
与前几年不同的是,这些年来在皇上的照看下,御医也不敢怠慢了这位五皇子,是以他年幼时的咳喘之症已经好了大半,如今脸上就算不施加粉黛,却也毫无病气,反而白里透红,气色极好,模样也越来越有男儿的英气,仔细看去,还有几分先皇的神姿。
“吾儿已是长大矣!”皇上不由得赞叹道,却因为一口气没上来,而握拳猛咳了几声,“咳咳咳……”
“父皇,请保重龙体!”萧陆川急忙道,抬起眼来,却发现往日那高大威严的人,如今却也是霜染两鬓,面有倦色。
他这位被誉为大武最勤勉英明的父皇,其实,也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只是身上的肩负过重,压得他喘不过气。
别看大武王朝自从南疆之战后风光无限,但是萧陆川知道,这国家暗藏着外忧内患,父皇在朝要与徐相分庭抗衡,在外又面临着北方虎狼的垂涎觊觎,这龙椅着实坐着不踏实。
别人不知皇上为何突然要把几名成年的皇子派去封地,萧陆川却隐隐感觉到,这是皇上在戒备,怕这哥几个在京城里拉帮结派,趁着他不注意引来危害国家的祸乱。
可是光把几位皇兄外放出去,便能消除这些祸患了吗?
且看皇后此次行事,便知道,祸、起、萧、墙。
“坐。”皇上一挥手,一名公公立即给萧陆川端来了椅子。
萧陆川谢过了圣恩,挺着腰板坐了下来,端端正正,犹如钟鼎。
“你年幼时体弱多病,钦天监算得一卦,要你在未能长成之前以女儿身养大。”皇上细细打量着萧陆川,欣慰地道,“如今看来,吾儿已是长成,日后便可以不用着那女装。”
“多谢父皇!”萧陆川大喜,急忙拜谢。
这条消息对于他而言,真是再好不过!
他的身子骨日渐挺拔,骨架子也越来越宽,再穿女装,恐怕就要变得不伦不类了。
“嗯,”皇上的语气忽然一转,又道,“再让你穿着女装出门,在大街上乱逛,有损我皇家颜面。”
“扑通”一声,萧陆川的双腿一软,直接就跪倒在了地上,冷汗浃背:“父皇!儿臣……”
“怎么?朕有错怪你?”皇上面色严肃,透着几分严父的威严,“不是你与那沈家的小子一道外出,结果还被人一道抓去了?”
“父皇,儿臣是……”萧陆川想了想,不敢顶嘴,只能低着头认错,“儿臣有损皇家颜面,自当受罚。”
“唉,朕知你天天关在青王府上乏闷,朕也不反对你结交这么个同龄友人。”皇上皱着眉,“可你告诉朕,那小子知你真实身份吗?”
“他……不知。”萧陆川沮丧地垂着头,握紧了双拳,“父皇,此事是儿臣一直隐瞒着,不是沈九之错。”
“朕知道,你也是为了维护皇族颜面才出此下策。”皇上抬起头,叹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沈九也是怀着赤子之心的人,可日后他若是知晓你身份……”
“……”萧陆川屏住了呼吸,父皇所言也是他之忧虑。
该如何告诉沈玖,自己其实是个大好男儿,而这大好的男儿却也对同样是男儿的他产生了那种肮脏的情+欲?
“罢了,”皇上忽然叹了一口气,起身走向了书房另一边,“如今你距离成年也只差一岁,便……提前去封地吧。”
“父皇!”萧陆川惊讶错愕地抬起头来,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他之前还猜测父皇是怕皇子们私下勾结各方势力,才将他们打发了出去,可是自己平日小心谨慎、足不出户,与师门的往来也是通过特殊渠道,又怎会让父皇产生了疑心,竟然还提前将他送出去?
难道,自己与沈玖往来,也被视作拉帮结派?父皇是在忌惮他与沈家……
“哦,对了,朕倒是忘了,还未赐予你封地。”皇上忽然想起此事,指了指挂在墙上的大武王朝舆图,和颜悦色地问道,“吾儿想要哪块封地?”
萧陆川心里紧张,若按此时的状况,想要排除父皇的疑虑,他最好的选择便是去那西北荒凉的边境。
可是,若真那么做,倒显得他与沈玖相交,的确是存着某种心思……
短短一瞬间,萧陆川的脑海中闪过多种念想,错乱复杂之中,却似是有一条明亮的光线指引着,让他很快便在舆图上找到了目的地。
“父皇,”萧陆川收回了目光,抬起头来,坚定地道,“沈九曾经给儿臣说过许多关于南面那片海域的故事,以及南疆之民生存的不易……儿臣也想去看看那片海,想去为南疆的百姓尽一番绵薄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