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虎有没有家回这件事,其实尧庚年自己也不太清楚,可当他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鬼使神差的竟然率先迈步走向了门外的世界。
尧庚年在阿虎的眼中向来我行我素,故他见尧庚年一声不吭地就向外走去也没有多问,反而直接跟了上去,一边问道:“尧哥儿,你这是去做什么啊?天黑了,咱们不会要离家出走吧……?其实那个,去京城念书也挺好的啦,别跑了。”
“谁要跑啊,我才不跑呢,我都回来了,我为什么要跑?”尧庚年翻了个白眼就推开了门,门外的夜风一瞬间就吹了进来,拂过尧庚年的脸庞是还带着一些凉意。
门外的景色如故,曾经略显破败的小院在尧庚年的眼中也变得温馨起来,他试探性地迈出了房门来到了院内,双脚才在柔软的泥土上躲了躲,等到脚底发麻才算有了实感。
阿虎看不懂尧庚年的这个行为,在他眼中,尧庚年自从竹林回来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他变得安静太多了。
所以阿虎歪头打量着尧庚年问道:“尧哥,你怎么好像变了个人,咱们不就是挖个笋被逮回来而已,其实也没那么……失落吧?”
阿虎以为尧庚年是逃跑未遂而心情不好,但只有尧庚年自己知道,他是因为狂喜而变得不知所措:他回到了最想回到的过去,而这个过去甚至还变好了,他哪敢高兴?
没听说过什么叫笑出声的时候梦就醒了吗?
尧庚年现在正处于这种恐慌中,他一面享受着这梦一样的……现实?一面又心惊胆战地恐惧着这个泡沫转瞬即碎,不给他任何喘息的空间。
他诚惶诚恐地站在自家的院子里,脚下踩着的是家乡的土地,头上顶着的是家乡的明月,而与他并肩而立的更是从小的挚友,他置身其中,幸福得不能再幸福。
可这种幸福的代价呢?
尧庚年能不能承受得起?
好像能,又好像不能,核心在于他到底要不要对言灵儿负责。
这也是尧庚年现在唯一的烦恼,虽说因为一口烧肉而把灵魂出卖给这个神秘的幻境听起来很丢人,但丢人又能如何?这里是他的乌托邦,是他的理想乡。
尧庚年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什么‘灾厄’,也不是什么‘灾星’,他没有柳沉舟的宏愿,做了这么多事,他只想与家人在一起,就算这里是地狱又何妨?有家人的地方,就是天堂。
但言灵儿……
尧庚年一想到自己为了在这个幻境里住下去而将言灵儿抛弃,他的心就没来由地隐隐作痛。
是愧疚吗?
还是不安呢?
‘为什么我会愧疚与不安呢?’尧庚年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心口,扪心自问道:‘那只小狐狸可是从头到尾都没把我当成一个平等的伙伴来看待啊。’
可不知为何,尧庚年的心就是在疼痛,这痛苦是真实的,好像在提醒着尧庚年醒来,离开这个温柔乡,回到冰冷的现实里去,找到仇铭岳,见到仵官王,然后离开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再去与言灵儿汇合。
等等……
仵官王?
尧庚年一愣,他的记忆瞬间回到了曾经——好像有什么人告诉过他,只要他找到了仵官王,就能找到与家人重聚的方式。
难道这就是……那个方式吗?
阎罗宴,阎罗宴,说到底也不过是一场宴会,宴会上餐食的原材料,不会就是贾子龙误打误撞抓到的那个奇怪的东西吧?
尧庚年虽然猜想了很多东西,但到了最后,当他看见身旁阿虎的脸时,他突然觉得又没有那么重要了。
毕竟比起那些与自己没什么关系的东西,自己身前这个可以看见、可以交流、甚至可以触碰到的‘真人’要更加的珍贵。
阿虎看出了尧庚年双眼中复杂的情绪,但没经历过这些的阿虎看不懂,他只能明白尧庚年现在不是很开心。
所以身为尧庚年的挚友,阿虎伸手拍了拍尧庚年的肩头,对他展露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尧哥,我虽然不清楚你在想什么,但天色已晚,我们一起去休息吧,明早还要起来帮忙干活呢。”
尧庚年听后有了一阵的恍惚,他看着阿虎,下意识地问道:“你不回家了?”
“啊,其实也挺想回去的,但天已经这么暗了,路也看不清楚,不如等明天再回去啦。”阿虎摆手说道。“再说了,俺娘也知道我和你一起出来的,不必担心。”
“阿虎。”
“嗯?”
“如果你再也回不去家了呢?”
“你在说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