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瑕念完这三个字,车夫又是哈哈大笑,为她响亮的叫好,“这么难的三个字也认识,我闺女真是小天才!”
将进酒的隔壁是静夜思,车夫才叫过好,静夜思的门打开了,一位身穿葛布长袍的男子出现在门口。他有三十多岁的样子,中等身材,面容瘦削,不知是对车夫的言行举止不满意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不悦的看着车夫,浓眉紧皱。
车夫和兰夫人一心都在无瑕身上,并没看见他。陆先生感觉到他的目光中满是挑剔和敌意,心中一动。
伙计殷勤的把车夫一行人让到了雅间,将进酒的门,关上了。
“义甫兄,在看什么?”葛袍男子身后坐着几位头戴方巾身穿长袍的客人,笑着问道。
被称为义甫兄的男子伸手捋着稀疏的几绺胡子,生气的摇头,“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众人知他有些迂腐,不是看不惯这个,便是看不惯那个,入不了他的眼的人和事简直多了去,便也没有细问他原因,笑着拉他坐下喝酒,“义甫兄,这瓶梨花白是三十年的陈酒,实在难得,来来来,喝酒,喝酒。”
酒香扑鼻,“义甫兄”嗅了嗅,惬意的咪起眼睛。
果然是好酒,香气十分纯正,沁人心脾。
隔壁的雅间里头,车夫点了一桌子菜,八宝野鸭、佛手金卷、炒墨鱼丝,炒珍珠鸡,奶汁鱼片,焦溜驼峰,白扒熊掌,清蒸鲥鱼,样样色香味俱全。无瑕还不怎么满意,“爹爹,这雅间名字叫的多好呀,将进酒!酒呢,酒在哪里?”车夫打个哈哈,“夫人,能喝酒么?”父女二人一起眼巴巴的看向兰夫人。
兰夫人铁面无私的摇头,“小孩子家家的,喝的什么酒?不许不许。无瑕小姑娘既不能喝,你也别喝了,省的孩子看着谗。”后半句话却是冲着车夫说的。
车夫唯唯,“夫人说的是。”
无瑕还不肯死心,大眼睛转来转去,甜甜笑了,“娘,先生,你俩不喝酒么?好容易出趟门,喝一点吧。听说这里的樱桃酒很有名,一点也不烈,是甜的,对不对?”向伙计要来酒水单子,殷勤的推给陆先生,“先生,您想喝什么就点呀,千万莫要客气。有樱桃酒,有青梅酒,还有三月桃花酒!”
说到三月桃花酒,她流露出向往的神色,垂涎三尺。
“给她喝一口吧。”兰夫人和陆先生抵挡不住她满是渴望的小眼神儿,一人要了樱桃酒,一人要了三月桃花酒。
车夫见有人开了头,精神一振,忙给自己也要了瓶陈年佳醇,芙蓉醉。
等到各人要的酒上来之后,无瑕先尝了一口樱桃酒,又尝了一口三月桃花酒,陶醉的闭上眼睛,“丝一般柔滑,香醇可口。”
那可爱的小模样,看的人心都酥了。
“我只是替娘和先生尝一尝,我是小孩子,不喝酒的。”陶醉完,她睁开眼睛,大义凛然的说道。
“真是好孩子。”父母、先生,纷纷为她喝彩。
她小脸红扑扑的,快活的笑着,得意非凡。
车夫忙把自己的酒也递了过去,“闺女,这是芙蓉醉,很有名的酒,人人爱喝,你也来尝上一口。”兰夫人还没来的及瞪起眼睛,无瑕已义正辞严的拒绝了,“这是男人喝的,我是小姑娘家,娇贵的很,才不要品尝这种粗酒!”车夫目瞪口呆,兰夫人和陆先生酒也不顾不上喝,菜也顾不不吃,都笑软了。
隔壁隐约传出说笑声,还有人大声吟诵了一首诗,听上去像是一群文人墨客在相聚。伙计把温好的酒送上来,陆先生微笑问他,“隔壁是御史台的诸位大人吧,他们常到这里饮宴么?”伙计满脸陪笑,“没有没有,御史台的诸位大人很是清廉,这是头回光顾本店。”
太白楼贵着呢,御史们俸禄又不高,就是想常来,也来不起啊。
陆先生笑了笑,端起酒杯,悠闲的抿了一口。
无瑕眼珠转了转,清脆的说道:“伙计,再加几样新鲜果子。”伙计陪笑,“如今的鲜果有……”正要一一报上来,车夫不耐烦的挥挥手,“不拘什么都行,拣你们家上好的。”伙计答应着,忙出去了。
“先生,您怎么知道隔壁是御史台的人?”无瑕探过小脑袋,眼睛亮晶晶。
“他们说笑之间,用得意的口吻提过好几回‘兰台’,很以兰台为荣。”陆先生细细告诉她,“兰台,是御史台的别称。”
其实史官也可以称为兰台,不过,史官的目光应该不像方才那人似的,满是挑剔。
史官可比方才那人温和平正多了。
“如此。”无瑕煞有介事的点头。
陆先生和兰夫人低低的说了几句话,兰夫人扬起眉毛,“他们连这个也管?”陆先生含笑点头,“天底下没他们不爱管的事。”
兰夫人没好气的白了车夫一眼。
车夫打了个激灵,讨好的冲兰夫人笑了笑,那幅神情好像在问,“夫人,我哪做错了?”兰夫人哼了一声,没理他。
无瑕悄悄拿过兰夫人的酒杯,又抿了一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