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你怕不怕黑?&rdo;郭嘉负着她转过身,继续往那条沟槽的深处走了进去。夏晚紧攀着郭嘉的背,摇了摇头,在他耳边轻声说:&ldo;不怕。&rdo;&ldo;不怕就好。&rdo;郭嘉道:&ldo;是为夫无能,只怕得带着你走一段儿很黑,而且还很长的路,横竖有我在,千万不要害怕,好不好?&rdo;&ldo;奇了怪了,黑有甚好怕的?&rdo;俩人耳语中,夏晚也不知郭嘉脚下踩的是什么,噗呲噗呲作响。郭嘉道:&ldo;我以为天下间的小姑娘都怕黑。&rdo;比如他的妹妹郭莲就很怕黑,所以,郭嘉以为天下间的小姑娘都是怕黑的。当然,他也一直以为夏晚和郭莲是一样的,直到和她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之后,才发现,郭莲怕黑,怕虫子,喜欢一切粉色的东西,可夏晚不是。他花了很长时间,才认识到夏晚和郭莲不一样。她不怕黑,不怕虫子,不怕老鼠,也不喜欢粉色的花饰,她是他的姑娘,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姑娘。夏晚听郭嘉呼吸有些粗,以为他累了,于是又道:&ldo;我可以自己走的。&rdo;&ldo;还是我背着你的好。&rdo;郭嘉道。在从黑暗冰冷的坟墓里睁开眼睛的那一刻,郭嘉有一种重新回到当初的关西战场上,躺在戈壁滩上,叫烈日曝晒着,却又动弹不得时的恐惧。比当年更深的恐惧,毕竟他如今有妻有子,比不得当时年少,便去了,也不过父母伤心一下而已。不过,想着夏晚必定会来,必定会来救他,他就坚持了下来。冷静的躺在地上等待着。比关西那一回情形好的是,他虽说失去了神力,但并没有更严重的毒,显然,孔成竹只是想猫玩老鼠一般,玩死他,却没想过下黑手,毒死他。默了片刻,郭嘉又道:&ldo;我是你的丈夫,是你的依靠,你可以尝试着不那么别扭,就趴在我身上,好不好?&rdo;她总怕自己太重,怕要累到他,所以别别扭扭,在他背上极为僵硬的挺着身子。夏晚松了松呼息,尽量放松身体,伏到了郭嘉背上。她的男人,身上带着股子墓穴里的霉潮气息,还有些小甜瓜身上经常会有的汗气,但味道格外好闻。这男人的肩膀,又宽阔又稳妥,趴在背上,她又疲乏,又累,但一颗心却没有原来那么焦灼了。&ldo;孔成竹是不是说,他绝不会篡位,就仅仅只是想娶你?&rdo;郭嘉走的其实很快,但因为他步伐稳,又是在黑暗中,所以夏晚感觉不到而已。夏晚唔了一声,笑道:&ldo;鬼话而已。他有我皇耶耶一样的野心,但因为书读得多,所以比我皇耶耶更懂得掩饰。&rdo;当他真的杀了郭嘉,李燕贞便不会处死他,也绝不会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于是,打着深情的旗号,他就可以篡位了。也许他自己都未曾看到自己的野心,但是夏晚看到了。满朝文武只当郭嘉要学李极,但孔成竹才是想学李极的那个人,而且比李极表现的更深情,更圆滑。郭嘉于黑暗中笑了笑,又道:&ldo;躺在地陵中时,我就在想,孔成竹必定要诱哄我的小夏晚,而他比陈雁西聪明了百倍千倍,更要命的是,他还比陈雁西长的好看,而我与他相比,所有的,居然没有任何优势。&rdo;孔成竹无论是否真的想篡位,但由心至肺,拿夏晚是当公主来待的。因为他幸好只是普通的细支铁箭,也只伤到了左臂,但是孔成竹的脖子叫公主给拿佩剑划破了,血是从他脖子上往外涌的。就关墓门,再启墓门的一刻钟时间,孔成竹混身上下叫自己身上的血给煮透,像从血水里面捞出来的一样。随行的军医都给吓的不知该先医那一处,孔成竹自己咬着牙,一把将箭从身上拨了下来,沉声吩咐道:&ldo;一定记得不要伤了公主,但郭嘉此人绝不能留,现在,兵分五路,给我进皇陵,把他搜出来。&rdo;&ldo;皇陵中埋伏从从,处处暗器,切记不要伤了自己。&rdo;再缓了口气,孔成竹又道:&ldo;无论任何情况下,公主但凡受了一丁点的皮肉之伤,今日进皇陵的所有人,都得替公主陪葬。&rdo;方才就是他孔家的兵士意欲射伤公主,才伤的孔成竹。兵士们齐齐听令,答了声好,随即就冲进皇陵里头去了。孔成竹仰躺在皇陵外的冬青丛旁,仰头望着这座丘陵般漫突而起的当归山。当归当归,这当是郭嘉的归死之地,不应该是他的。身为男人,谁会没有野心,又有谁会只满足于过去的荣耀而止步不前。他没有败在自己手上,而是败在了那位至高无上,像天上明月一般,摘不到怀里的,公主手里的。&ldo;参谋长这是在哭?&rdo;替他诊伤的随军医生,也是他的好友秦恪替他擦拭着伤口,穿针引线,就准备替他缝脖子上的伤:&ldo;参谋长是文人,虽说天天在战场上,到底没有挨过刀枪,不过一箭而已,又不深,既能自己拨出来,一个大男人,哭甚?&rdo;孔成竹仰天笑了笑,男儿有泪不轻弹,他也不知自己为甚而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