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乐祁只穿着一件白色里衣,可能是因为方才砸了殿中不少动静,动静太大,身上的里衣都破了。听着有人靠近,他立即怒吼!“滚!给朕滚,朕才不要去那什么百花宴!永远也不会去!”卫凉歌自然没有走,反而更加靠近了他,宗乐祁拿起旁边的剪刀,想也没想就朝着卫凉歌身上一丢!没有预料到宗乐祁会如此,卫凉歌一时间躲闪不及,剪刀就砸在了她额头上,好在只是刀柄,但也砸出了条口子,出了点血。“呲……”宗乐祁闻声顿时抬头,一见卫凉歌,以及她额头上被自己砸出来的鲜血,脸色更是苍白。“乐儿不是故意的……母后……乐儿真的不是故意的……”从以前到现在,宗乐祁都只叫她太后,从未叫过母后,卫凉歌眯了眯眼,丝毫不故意额头上的伤口,紧紧盯着宗乐祁那一双充斥着恐惧的眼。“乐儿,你又把我当成了百里柔了吗?”这一次,她是用自己卫凉歌的身份与之对话,也因此,宗乐祁的反应要好上些许,却还是不肯她靠近。“你别过来……我会伤到你……”卫凉歌微微一笑,觉得这孩子估计是受尽了不少苦楚,所以才会如此吧。“告诉我,以前在百花宴上,百里柔是不是曾经对你做过什么?”恐惧来源心里的大石,只有将心敞开,才不会被噩梦吞噬,卫凉歌这是在引导着宗乐祁说出他的恐惧。宗乐祁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浑身就是一个激灵。“她……她讨厌我,在百花宴她把我丢去了粪坑里,她让虫子吃我的肉,还用鞭子抽打我,鞭子里有辣椒水,天好黑好黑,我好疼好疼……我知道母后恨我,我也恨她……”虽然这一段话宗乐祁说的有些不明不白,甚至是像胡乱拼凑而来,可是卫凉歌的心,却是寒凉彻骨。她虽然早已经猜到,百里柔曾经对这个小皇帝不好,所以小皇帝对拥有和百里柔相似容颜的自己,才会多加反感与不接受。可,这一切真的是亲生母亲做出来的事吗?世界上果真有如此狠心的女人,居然对一个稚子如此残暴,简直是闻所未闻!卫凉歌立即上前,将宗乐祁拥进怀中,可却在触碰到了宗乐祁身子时,他猛然一颤。“疼……乐儿好疼……”卫凉歌拉开他的衣袖,随即瞳孔骤然一缩!在宗乐祁的臂弯深处,居然有一条极深的伤疤,而见那伤疤的结痂程度,她一眼就可以看出一定是一两年前的旧伤!而且从伤口的位置,她甚至能猜测出,当时那人一定是想砍断这只手!一两年前……砍手!宗乐祁才多大?三岁不到的孩童啊!百里柔她难道是铁石心肠吗!卫凉歌的双眼顿时就红了,她不自觉地伸手想触那结痂的伤口,宗乐祁却猛然收回手,低声道。“疼……”按这伤口的愈合度,想来碰一碰是不会痛了,可卫凉歌知道,宗乐祁说的疼,是指他的心。被自己的亲生母亲不分日夜的折磨,的确是噩梦,的确会让人永生难忘。她将宗乐祁紧紧抱着。“乐儿乖,有我在,以后谁也不会伤害你了。”“真……真的吗……”“是啊,不仅仅有我,还有你的贺兰姐姐,国师大人,大家都在你身边保护你。”“可是等我长大了,你们就会老了……”卫凉歌将他的小脸摆正,与自己对视。“那就好好长大,为自己而活,为你肩负着的天下苍生而活,明白吗?”宗乐祁抬头盯着卫凉歌,明明这张脸和百里柔像极了,可是他却在这时感觉到了她的不一样,像是面前女子眼中有星星闪烁,如一盏明灯,引导着他前行的路。而在很久很久以后,那站在高处的大周新帝都不曾忘了这一句。为自己而活,为肩负着的天下苍生而活……一份大礼也不知道是安抚了多久,直到怀中哭泣的孩子陷入梦中,卫凉歌这才松了一口气,将他缓缓抱起身,放在了旁边的床榻之上。而当她走转过身,打算悄然离去之时,却发现殿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道人影。她抬头看去,有些微惊。“你……你怎么在这。”卫凉歌也不知道白烬欢来了多久,更不知晓他将方才自己安抚宗乐祁的场景看去了多少,总之,这个人走路没声她都习惯了。白烬欢双眼落在了她额上早已干涸的血迹上,眸光突然有些复杂,随后他看了眼卫凉歌身后床榻上熟睡的宗乐祁,冷声道。“这是本座的长央宫,本座为何不能在这,倒是太后,不在外面操办宴会事宜,还跑到了本座这来。”这怼人的语气怎么来的有些古怪?不太像这个人平日里眼高于顶,懒得与尔等凡夫俗子废话的装叉性子啊。难道是她最近惹到这神棍了?神经大条的某女,自然是忘了自个儿快把人家长央宫搬空的事了,只当这人心情不好在这对自己发羊癫疯呢。卫凉歌耸了耸肩。“我就来看看乐儿,他既然睡下了,你也不想见到我,那我走便是。”“等等。”白烬欢侧过身去,叫住了她。卫凉歌皱眉转头。“干嘛!”白烬欢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神情有了些缓和。“太后置办百花宴实在辛苦,本座念其辛劳特为太后奉上了一份大礼,现下已经送去了凤藻宫。”卫凉歌眯眼,上上下下打量了这人一圈。“你?送东西?给我?”白烬欢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卫凉歌龇牙咧嘴,深表怀疑。两人就如此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大半晌儿,最终以卫凉歌“落败”收尾。她才不会说自己是受不了这人的一双狐狸眼呢………“得,那就先谢谢国师大人了。”见卫凉歌那可以说是落荒而逃的身影,白烬欢嘴角笑意越发讥诮。而这时,云影突然闪现而出,还拿着一张信。“主子,紫萝来信了。”白烬欢笑意一收,面无表情接过信将其打开,简单将上面内容一览,随即冷笑。“果真啊,这么快就按捺不住了。”云影将信接过后一看,随即正色道。“紫萝虽说是南疆与西月私下来往,可属下觉得,这件事与晏北安脱不了干系,就是不知他人虽在大周京城,是如何与南疆那边通话的。”白烬欢却未面露担忧之色,反而神情比方才还有所缓和。“狐狸露出尾巴之前,只会隔岸观火,等着看吧,两个月后就是乐儿的五岁生辰宴,西月一定会派人来。”“主子英明。”说完这一句,云影突然有些欲言又止。白烬欢睨了他一眼。“说。”云影头顿时埋的更低了。“主子,其实属下觉得卫姑娘对陛下还是挺好的,人也不错,不如让她继续在陛下的身边待着,就不必等到了半年后将她……”说着,云影做了个脖子咔嚓的动作。原来他们想的是等卫凉歌所定的半年时期到了,就将她斩杀,不留任何痕迹让人诟病。白烬欢闻言,眸光一闪。“这些事,本座心里有数,你下去吧,告诉紫萝继续盯着。”“是。”然而,并不知晓自己的的命运早已经被人捏在手心的卫凉歌,正风风火火朝着凤藻宫赶去。她这时候回去,自然不全是为了神棍所说的那一份大礼。而是因为她此刻的太后华袍上,不知何时早已经被宗乐祁的眼泪鼻涕水给占满,包括额头上的伤口,也要快些弄好,免得被人看见又要被乱传乱说。一回到了凤藻宫,大家伙就开始忙活儿,挑衣服的挑衣服,清洗伤口的清洗伤口,卫凉歌活脱脱成个摆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