噫……不要这样笑好吗?刑蔚的心马上漏跳了一拍,感觉自己就要把持不住了。毕竟刚刚回忆了那么长长的一段过往,现在看着现在眼前的人,感觉更违和了。明明是小安,却又不是小安……本来见了小安就不淡定,加了这份陌生感,更容易心跳脸红。「你怎么醒着,睡不着吗?要不要我去给你泡一杯安神的饮料?」「啊,不用麻烦了,」刑蔚忙说:「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而已。」「以前?」「嗯,对你来说,那应该算是以前的以前了吧。呵呵,没什么的,就是我们刚遇到的时候发生的那些事情。你不用介意我的,我想着想着就失眠了,我一般很少这样的,你先睡吧。」安晋臣摇了摇头,微笑道:「既然你睡不着,我就陪着你啊。」……真的么?好……好贴心啊!刑蔚耳根又是一红。安晋臣坐了起来,打开了橘黄色的台灯,并伸手到床头点起了一盏香薰灯。淡淡的玫瑰混合着薰衣草香味,瞬间弥漫整个房间。「薰衣草精油,催眠很好用的。我睡不着的时候就会点,过了半个小时左右就会想要入睡了。」话是这么说,可是目前的刑蔚可是越来越精神,丝毫没有困倦的感觉。「无聊的话,要不要看一看相册?」相册?刑蔚一愣:「谁的相册?你……的吗?」当然要看!小安小时候一定很可爱!不过刑蔚瞬间又想起,安晋臣是孤儿,小时候的相片屈指可数,又怎么会有相册?「是我们的。要看么?」「我们……的?」刑蔚登时如同打了鸡血一样:「当然要看要看要看!我们……我们的相片?也就是说,我们后来和好了?我们和好了对不对?太好了太好了──呼──」「……」安晋臣似乎是无奈地摇头笑了笑,打开窗上面的厨子去找相册。留刑蔚一个人在床上雀跃。不过……当然是和好了的吧。要是就那么分手了从此陌路,那么他两年后出事,安晋臣也就不会太伤心太难过了。唉……这样想来,倒还不如不和好算了,那样……小安现在就不会是这幅样子了。不过,刑蔚又不明白了,当时发觉了真相的小安是那么生气,那个大雨天里面歇斯底里痛骂他的样子,刑蔚至今记忆犹新。在那之后,整整半年,安晋臣几乎连面都没让他见,可谓是道歉无门、补偿无门,以至于他很想知道自己后来,究竟是用了什么样的方法乾坤挪移让安晋臣回心转意的?爱的力量?苦肉计?深情感化?死缠烂打?这些招数他这半年都试过了,几乎绞尽脑汁,可并没有一个有效的啊!大概……是安晋臣大人有大量吧。「在这儿呢,这些都是我们在一起拍的,」这时候,安晋臣抱着一大摞朱红色的影集坐回了床上:「这些,我都把它们放在床头上面的橱柜,睡不着的时候,就会拿出来翻看。」这绝对不是一个好习惯……刑蔚心中默默这么觉得。没事就看这个,这不是越看越走不出来么?而且……「这么多?」「是啊,这本是芬兰和瑞士,这本是奥地利,这本是英国,这是你二十二岁生日的时候,那天晚上下了雪……」我凑过去,看着安晋臣一页一页地翻过那些照片,照片里面是各地的美景,雪山、松林、湖泊、庄园,每一张照片下面都加有书签,详细记录着时间地点和当时发生的事情。这些照片,对安晋臣来说是熟悉得不能熟悉的回忆,对刑蔚来说却都还是还没有经历的新奇旅程。「是苔原带哎──我一直想去的,结果我们真的去了啊?果然好美啊,但是应该很冷吧?」「啊!还真的是短发耶!我后来真的把头发剪掉了呀!为什么?」本来挺宝贝这长头发的,结果之后居然还是剪了!所以很多年前和安晋臣合照的那张照片上面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短发家伙,果然就是他没错了!「因为……」安晋臣有些尴尬:「因为我说讨厌,像女人似的。」刑蔚很是委屈:「我哪有像女人──!」「不过是当时随口说的气话而已,怎么想到你就当真给减了。」啊……我的头发剪得好冤。刑蔚心说,看着照片一页一页翻,忽然又发现一件事情:「咦咦,怎么看来看去不是景物就全都是我的照片啊──你的呢?」「我?」安晋臣顿了顿:「我负责拍你啊!」「那我就没有拍你吗?整个旅行全部是让你拍的我?晕死,我什么时候养成那么自恋的毛病啊!奇怪了……我应该很想要拍你才对啊,而且肯定会拍很多很多,居然一张都没拍,真是……」「不过,这下面的书签上也全都是我的笔迹哎,」刑蔚看着那些书签上密密麻麻的小字,笑道:「写了好多,都跟日记似的了。」「……那时候你突然变得很热衷旅游,满世界乱跑,而且无论走到哪里都带着相机不停地拍,还全部洗出来用心记录装订成册。我现在……终于明白原因了。」又是一剑穿心。安晋臣时不时冒出来的一句,总能让刑蔚瞬间开始良心不安。「……是啊,那个时候的我……应该已经来过了这里,知道了将来会发生什么,知道了结局不可能是很好的,」刑蔚讪讪笑了几声:「是啊,奇怪了……那我为什么还要拍下这些呢?」不像自己的性格啊。既然知道自己会死,留下来这些东西的意义是什么?让安晋臣睹物思人心里难受?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但是……我却明白……你的心情。」「哎……?」「你通过这个相册,想要传达给我的东西。」安晋臣有些苦涩地扬起一抹笑容,从相册里面拿出了一张照片,翻了过来。照片的背面,刑蔚认得出那是自己的笔记。上面写着,小安,我最喜欢你,无论在生命中的任何时间。「每一张照片的背面,都写了同样的话。说实话,这些东西在这几年算是给了我不少宽慰。」安晋臣说着,将那相册像是什么珍宝一样地抱在了怀里。宽慰……那真的是宽慰么?哪里有宽慰?明明是让你睹物思人,让你像现在这样过了八年还对我念念不忘!这绝对不是宽慰,这是自己的自私,这是自己的自私以纪念的名义将独占欲建筑在这个人一辈子的痛苦之上!刑蔚忽然感到一阵无力,抚了抚额头:「呵呵……我真是个过分的人……」「这样的东西,还是早点扔比较好吧──我现在就来给你扔掉!」「你千万别敢乱来啊,这些可都是我的宝贝!」安晋臣如临大敌,连忙把所有相册都抢进了怀里:「我能够拿来回忆你的东西本来就不多,这些照片比我的命都重要!你敢动他们──就算你是刑蔚我也和你拼命!」「可是都已经八年了!你还留着这些东西有什么意义?这样束缚你,我死了都会觉得良心不安的!小安,你还年轻,你的人生还长,刑蔚并不该是你的唯一!这些东西,你想要就靠他们过一辈子吗?」「但是……你是。」安晋臣说。「什么?」「你是……唯一的。」刑蔚长叹一声,摇了摇头:「小安,你……现实一点行不行?是不是唯一其实都无所谓了。事实就是我已经不在了,已经没办法给你幸福了,你还一味忘不掉,不是自己在折磨自己?」他有一瞬间突然觉得,好像自己来到十年后的意义不是别的,就是来奉劝安晋臣的。作为一个年轻的、清醒的、有良知的刑蔚,来修正自己数年之后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犯下的错误。「不是啊,」安晋臣幽幽道:「怎么能说是在折磨自己呢。能想着你的时候,我都感觉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