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在汤泉山的山洞里,江风以为自己小命不保,又因对沈顾行痴缠爱恋,便对沈顾行说她是林尽染。她被成安推入湖中,醒来后极是怕死。她担心李隆业和李隆基兄弟造反不成,她再一次羊入虎口,便对李隆业透露了王毛仲政变之前怯逃之事。而今天,她因为一个三年未见的所谓闺蜜,为了几次三番要置她于死地的人,竟然再一次泄露天机。她想自己一定是疯了。袁瑛也觉得自己不正常,竟然同意了那样一个匪夷所思的赌约。俩人各怀心思,沉默了许久。突然,外面一阵喊杀之声。江风一惊,抬眸看向袁瑛,只见她气定神闲,似是早已料到了一般。江风说:“你逃不出去,王爷早料到你们不会善罢甘休。”袁瑛叹气,说:“我若知道,你念着凉州情谊,不为难鸣雀。我定然不会以身犯险。也就没有外面这番厮杀了。”江风说:“姐姐现在回头,还来得及。”袁瑛摇头,看向江风的眼神似有怜悯,说:“薛王爷心思缜密,关大哥也是将才。我原本没有胜算,可如今却胜负难定了。”江风心道不好,可为时已晚。又是熟悉的味道,又是熟悉的配方。她再一次失去力气,大脑清醒,可每一个身体器官都不听指挥。她看向袁瑛,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袁瑛伸出右手,疤痕触目惊心。她似是自嘲,也似炫耀,说:“有些东西,看似丑陋,实则大有裨益。就拿这伤疤来说,你只关注到它的恶心和丑陋,却没看到它向你的杯盏撒了些东西。”江风恍然记得,她倒酒时,右手抖了抖,但她只以为袁瑛是因为伤疤而难堪。袁瑛站起来,不顾她哀求的目光,走到江风身边,在她腰间摘下那把短刀,然后说:“阿风,劳烦你说,再跟我走一遭。”外面喊杀声似是小了一些。袁瑛苦笑道:“薛王爷和关大哥的天罗地网,若不能从里面迫将出来,实难有胜算。”封常青那个木头,终于觉察出不对来,怎么半天听不到江风声音。他试探地问了一句:“姐?”没有回应。他心知大事不妙,一脚踢开房门。袁瑛以江风为人质,一把短刀横在江风的脖子上。封常青暗自懊恼,他提剑一指,怒道:“你跑不了,放了她!”袁瑛不与他多说一句,一边架着江风往外逼走,一边说:“叫薛王来。”李隆业和关山云见到江风被袁瑛挟持,都是极为恼怒。袁瑛腿脚极为不便,一脚高,一脚低。低的时候,短刀就在江风的脖颈上留下一条条淡红色的伤痕。李隆业用几乎要吃人的语气,说:“放了她!”袁瑛说:“我自会放她,可不是现在。”李隆业说:“你没有选择的权力!”袁瑛的扬起短刀,在江风的胳膊上划了一道,鲜血一下子渗出来。江风没发出声音,可面色惨白,却骗不了人。“住手!”“阿风!”关山云和李隆业齐齐喊出声来。袁瑛见达到了效果,问:“这回呢?能不能选。”李隆业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关山云说:“阿瑛,你不要伤她。你先说,你要做什么!”袁瑛笑了,竟然还有心思调侃,道:“看来,还是关大哥更关心阿风。”关山云说:“你不要东扯西扯。”袁瑛收起玩笑,说:“放了鸣雀。我们安全了,自会放阿凤回来。”李隆业说:“我怎么信你!你几次三番要阿风性命!”袁瑛说:“薛王爷,你好像,也没得选。”李隆业竟无言以对,他一时没有破局之法。关山云说:“阿风在你手里,我们不敢轻举妄动。可是你若掳了她走,我们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这点,你也得理解薛王爷。”袁瑛沉思片刻,说:“这样说,像是陷入了死局。”关山云说:“放了她,我可以保你们安全地离开。”袁瑛摇头笑道:“关大哥,这个时刻谈信任,你不觉得很搞笑吗?”李隆业说:“你放了阿风,我随你们走。”袁瑛依旧摇头:“你是陛下骨血,但凡有点闪失,我们安能再有活路!”李隆业说:“那你待如何!”袁瑛也觉得不能再纠缠下去,她一直提抱着江风,若时间长了,总有力气散尽的时候。她看了看封常青,说:“让那个小子跟着我一起,也算对江风有个照应。”李隆业和关山云异口同声说:“不行!”袁瑛耐心耗尽,手起刀落,江风胳膊上又是一条血痕。李隆业大怒:“住手!”关山云也急道:“我跟着你走!如何!”袁瑛说:“关大哥本事,我是知道的。这样吧,你卸去刀剑,自缚双手。如何?”关山云毫不犹豫:“好!”袁瑛又看向李隆业,说:“薛王爷意下如何?”李隆业目光阴沉,一字一顿:“若阿风有半分差池,袁家仅剩的血脉,都要陪葬。你和鸣雀从前经历的苦难,必要从头到尾,再原原本本地重来一遍!”袁瑛手臂微颤,似是想到了那炼狱般的过往。李隆业又说:“本王说到做到!”袁瑛道:“薛王爷放心!一码归一码,我这一次就是为救鸣雀。其他的账,我们有时间去算!”江风和李隆业四目相对,江风不能说话,不能动,俩人全靠眼神交流。江风眼神从容,不见怯懦,为的是不让李隆业担忧。而李隆业,担忧早已占据了他的心。夜幕深沉,四人两马,转瞬隐入黑暗之中。李隆业面色黑得吓人,说:“李贬、封常青跟我去追。”俩人领命。李隆业又对李赞说:“我拟好一封书信,你快马回长安,面呈太子。”李赞亦领命。漆黑的夜色下,李隆业带着封常青和李贬,向袁瑛消失的方向疾驰而去。:()半入江风,半入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