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赵天羿得知柳寄悠将随五王爷离开,一哭二闹只差没上吊,赵老爷怕他不分轻重惹事生非,将他禁闭房中,警告他若敢闯出去乱来,非打断他的狗腿不可,如果闹个不好惹火五王爷,那可能是殃及全家的祸事。赵老爷忍不住私下嘀咕,叹道:「祸水啊,柳家那孩子明明样貌平几,举止不妖不媚,怎么就成了个勾男人的祸水呢?」此话明显语多偏颇,言之有误,人家柳七少才不是勾男人的祸水呢,而是一汪秋波潋滟的红杏春水。香风拂来,吹皱了这一池春水,荡漾呀荡漾呀荡漾……五王爷给予二日准备时间,于第三日早晨离开。一头脑热渐渐的稍微冷却下来后,柳寄悠这才理智的仔细回想,堂堂一个王爷居然与他斤斤计较,总觉似乎有些亏了,又隐约感到自掘火坑傻傻的跳进去,将自个儿简简单单就卖了。然事已至此,反悔无用,只得悻悻然地包袱款款,做一天和尚敲一天钟的随遇而安了。离开家乡的这一日,天气十分好,秋高气爽,万里无云,今日本事赵天羿欲迎娶他的日子,如今人没娶到,倒跟着别的男人跑了。出发的早晨,柳府门前十八相送的场景活似生离死别。「悠儿,此去三年,爹无法再护着你了,凡事小心谨慎,别老找荏惹事,知道不?」「孩儿知道。」「悠儿,家里好好待着不好吗?为什么突然要去王府当门客?你从小不管去哪总有家人陪着顾着,这次独自去那么远的地方,叫娘怎能放得下心。」匆匆由山上赶回的柳夫人拉着小儿子的手忧心如捣,柳老爷未敢告知她实情,说他是去五王府做三年的门下清客。「娘,我长大了,总要出去见见世面,妳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的。」柳寄悠拍拍她的手,心里因对她隐瞒而歉疚不已。除了父母的殷殷叮咛,还有闻讯赶回娘家的几个出嫁姊姊,姊姊们围绕着他拥抱话别,不舍的抹泪。「你们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我保证,三年后一定完整无缺的回来。」柳寄悠向家人承诺,最后,走向仍板着脸孔远远站着的大哥,讨好地拉拉他的衣角,一双眼眨巴眨巴,委委屈屈的道歉:「大哥,对不起,你就原谅小弟这最后一回的任性吧,别生气了好不好?你不同我说话,我心里难受。」柳寄怀终究心软,叹口气和声嘱咐:「小弟,你记着,王府不同于一般百姓民家,说话行事皆需三思,切莫莽撞轻忽,咱们柳家在京城也有些人脉,有什么事传个话,大哥总会尽力护你周全。」兄弟情深,到底还是不忍弃之不顾呀。「嗯,我晓得,谢谢大哥。」柳寄悠感动得双眼发热,抱住大哥磨蹭磨蹭。「你呀,多大的人了,还像小孩子一样撒娇。」柳寄怀再长叹,揉揉他的头发,没辄。众人依依不舍,五王爷的马车早已在大门前等候一阵子,此次王爷亲自来接他,可说是极为荣宠了。五王爷此行阵仗不大,仅两辆马车与十来名护卫随从,许多邻里乡亲远远的好奇观望,见马车周围的护卫们个个都大马横刀,面目严峻肃杀,因此无人敢过于靠近。原本乡亲们是来看赵二少迎娶柳七少的热闹,未料赵家的五花大轿没出现,却来了个不知何处而来的贵人。其中一辆马车比普通马车大许多,由两匹马拉着,车厢披覆靛蓝色锦帛,锦帛上绣有水云暗纹,车厢四角缀饰明珠流苏,不过于奢丽张扬,却显华贵大气,可看出乘坐之人必是非富即贵。宋烨坐在此车厢中耐性等候,并不催促。原本预计出发的时辰一再拖延,直到一名王爷侍从上前,客气敦请道:「柳公子,时候不早,是否可以上路了?」「爹,娘,孩儿走了,请您二老多多保重,莫过于惦念不孝儿子。」柳寄悠跪下对父母磕头,行拜别大礼,柳家父母噙泪扶起他,也不再多叨念什么了。柳府全家人送柳寄悠走到马车旁,朝车内的五王爷跪拜,柳老爷代家人道:「王爷,小犬不才蒙王爷青眼有加,草民斗胆乞求王爷,若小犬有不是之处,恳请王爷宽容,留他贱命回返乡里。」言下之意,无论如何至少要让自家儿子能活着回来。人道一入侯门深似海,是福是祸全捏别人手里了,深庭后院的争宠倾轧听的还会少吗?一步踏错,生死难料,莫怪柳老爷会为迷糊任性的儿子担忧小命。「爹……」柳寄悠见父母家人为他下跪祈求,不禁目眶泛红,心里直骂自己不孝。宋烨掀开车帘,步下马车,屈尊弯身扶起柳老爷。「老人家言重了,快快请起,本王必会善待寄悠,老人家不必担心。」柳老爷没想到王爷会现身,甚且亲手扶他,惊得结结巴巴:「草……草民惶恐……」五王爷的出现令柳家人及观望的乡民一阵抽气,低声惊呼,这是神仙下凡来的吧!之后自又是临别依依,千叮万嘱十八相送,再拖延了一阵子,侍从数度提醒,柳寄悠总算才踏上马车,从车窗伸出头来,声带哽咽地向家人高声道别。本来两辆马车,柳寄悠离家上路时,又增加一辆,柳家特地为他准备许多什物,他平时惯穿惯用的外加一堆有的没的,满满塞了一车。五王爷的侍从见了颇不以为然,说王爷不会苛待柳公子,该柳公子的半样都不会少,没必要为他额外添加行头。可柳夫人坚持,侍从没法,只好请示五王爷,王爷只道无妨,而小冬瓜和小竹竿吵着要跟去侍候少爷,柳寄悠习惯他们陪伴,便也一起带着了。于是乎,一行人终于浩浩荡荡的出发。上了马车后,宋烨没跟柳寄悠多说什么话,只让他坐在另一侧的车窗边,独自咀嚼离乡背井的伤感,柳寄悠也不冀望宋烨会搂着他安慰,他一个爷们又不是远嫁异乡的小姑娘,梨花带雨小鸟依人的很难看。宽敞的车厢内铺设舒适软垫,车身高六尺余,不需猫腰,可直着身子站立,边壁一架放置文折书册的木柜子,顶篷开了一扇四方天窗,用几近透明的白色薄纱覆盖,阳光穿透薄纱照进车厢里,毋需点灯便相当明亮,顶篷下正放一只桃木方几,宋烨盘腿坐在几前,翻阅数本折子。柳寄悠是个驴肝驴肺的,伤感什么的很快就过了,抹干眼角,偷偷观察坐对面的宋烨,瞧他专注于手中的折子,看都不看自己一眼,这多少让柳寄悠感到被严重忽视,想开口说句话,却又不晓得说啥才好,索性也沉静不言,百无聊赖地靠在窗边看风景。还怕不怕这人?他心里自问,觉得似乎不怎么怕了,往后三年这个男人是他的主子,至少不能避之如避鬼神,否则日子多难过。走出城门,行于城郊官道不久,赵天羿不期然由后骑马飞奔赶上,大声呼喊着柳寄悠的名字,护卫拔刀拦住他,喝令不得再靠近,否则斩无赦。「小悠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柳寄悠眉头不住微蹙,对他的胡厮歪缠简直厌烦,心道这没心眼的家伙,我人都给你逼走了,为何还不肯放弃呢?「你可要见他?」宋烨淡淡开口。「如果王爷允许的话。」柳寄悠淡淡回道,本来不想,不过还是和赵天羿把话说白打发了,免得他不管不顾的胡乱冲撞,真给王爷护卫一刀斩无赦,那他就太对不起赵家了。马车停了下来,柳寄悠掀开布帘下车,宋烨对护卫打了个手势,放人过来。赵天羿立刻从马背上跳下,奔向柳寄悠,激动地握住他的手。「小悠,你是不是因为不想同我一块儿,所以才要跟五王爷走,是不是我逼走了你?」嗳,原来这愣头小子不傻嘛。虽说事实确是如此,但柳寄悠瞧他凄凄楚楚的可怜模样,不忍应是,只得言不由衷的回道:「不是,你想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