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悬于树梢中,清冷的月光穿过枝叶的罅隙铺在江开肩上,削薄他利落的轮廓,落在地上的剪影像一层纸片,索性周遭没有风,他还能安稳降落地面。
他曾自怨自艾地认为自己是这世上最不幸的人,可这种不幸只有被平凡的普通人才能衬托出来,在更加不幸的人面前,一切都显得微不足道。
苏燃用最平淡甚至含着玩笑话的语气,试图将这段过往以江开能接受的方式吐露出来,可再轻描淡写,也无法抹去生活锤打在盛盏清身上的累累伤痕,甚至连乔柏遥的冷血都掩盖不了。
乔柏遥自认为筹谋好了一切,将每一步的算计都精确到毫厘,以此,盛盏清必然会安然无恙地挺过这两分钟。
可这世界上不是所有事情都是理所当然的,倘若其中一个环节出了差池,倘若自己再晚一些,结局还能像现在这般有惊无险吗?
对于乔柏遥而言,无关紧要的人,利用便是利用了,可对他而说,那是他趋之若鹜的神。
谁都不能动。
话题拐了回去,“医生刚才说,再晚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乔柏遥这种行为等同于谋杀。
江开沉默地将怒火烧至苏燃的心头,呼吸间尽是滚烫的温度。
苏燃绷直了脊背,“你想做什么?”
他再度压低帽檐,留下轻飘飘的一句,“现在的重点不是我想做什么?而是乔柏遥还会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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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盏清姐。”
“盛盏清。”
盛盏清想看清救她的人是谁,眼前却被一团雾紧紧缠绕着,始终辨不清对方的脸。随即,前胸传来钝痛,耳边响起不合时宜的音乐。
“Somebodycallsyousomebodysays
有人呼唤你,有人在说。
swimwiththecurrentandfloataway
趁着现在,快游吧,然后漂走。”
她没有漂走,只是被抛到天上,停留整整一天。
盛盏清缓慢睁开眼,清一色的白,劫后余生者对着飘忽的纯白纱幔看了很久,才找回意识。
病房里没有人,床头柜上放着一个八音盒。
她眼皮微微一颤。
江开进来便是这幅画面:她素着一张脸,耳边垂下一撂碎发,不知是不是光线的缘故,黑的不纯粹,带点潦草的黄。
憔悴不堪的人,眼神失焦,怀里不知道抱着什么东西,有棱有角的。
他走进才看清,她怀里抱着的正是让她涉险的罪魁祸首。
惊魂未定的心在一瞬间变成冷嘲热讽的腔调,“盏清姐真是了不起,对它比对自己的命还要珍重。”
他知道不该这样,可他忍不住。
盛盏清愣了愣,自知理亏,默不作声地别开眼,想到什么,倏地抬头:“第一是谁?”
江开替她调好靠垫的位置,目光有些淡,心里又气又笑,都到什么时候了,她还在想这些。
见他不说话,盛盏清暗自揣测,安慰道:“没事,输了就输了,第二也挺好的。”
他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态度,盛盏清一噔,心里冒出一个猜测,哑着嗓子问:“你是不是没上场?”
江开垂眼不去看她,“肚子饿了吗?”
盛盏清急了,把他身子掰过来,其实没用多少力,是他自己转过来的,“是不是?”
“是。”他低低应了声。
盛盏清肩膀忽然塌了下去,好半晌才有力气开口:“你疯了吗?你有没有想过,这是直播!你当着这么多人弃赛,后果是什么?”
被网友狙是最轻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