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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三 态势(第1页)

覃府里的禁卫得了令,一夜之间就全部撤走了。空落的覃府花园里,只剩下了梧桐疏朗,蝉鸣鸟啼。出乎覃楠兮的意料,她并未被软禁在闺楼中,在覃府范围内,她的行动仍然自由。

覃楠甫依旧绝少回家,只是现在覃楠兮已无需担心他的安危,萧落梅一如往常般殷情,可裂隙已生,姑嫂间自然再不能曾经一般亲密。

覃子安的病虽说不重,可也不见好。覃楠兮收敛了心底的所有担忧牵挂,表面上专心的服侍着病中的父亲,从不主动去探问司徒逸的事。只有程嬷嬷经不住事,又想不明白其中的曲折,镇日泪水涟涟。

转眼将近半个月过去,覃府始终没有听闻任何新的消息,整个长安,气氛焦热沉闷的一如五月的天气。

这日,覃楠兮正专心的在房中替父亲按方配药,只听身后替她摇扇驱暑的程嬷嬷又是一声哀哀的低叹。

“嬷嬷”覃楠兮停下手头的事,拍去指尖上沾染的药碎,唤她抬起了头。

程嬷嬷抬头,犹疑了片刻道“小姐,都这么些日子了,逸儿的事还是没有一点风声,也不知道他好不好。”她话音未落,泪珠已经滚滚而下。她只知道司徒逸在若水庵外中了埋伏,却不知道当时事发的细节,只认为覃楠兮因为是个女孩儿所以未受牵累,并没有如常人所想的一般怀疑覃楠兮也是暗伏的同谋。

覃楠兮望着她的泪眼,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声,抽出袖中的丝帕,替她拭了腮边的泪道:“嬷嬷镇日魂不守舍,昨日替我去王府探望琳琅姐姐回来都不曾回话,姐姐她可好?”

程嬷嬷接下丝帕,一面自己擦泪,一面欠身道:“是奴婢糊涂,奴婢是昨晚府里落锁前才回来的,今儿早起又一直忙碌到这时候,竟忘了向小姐回话儿。琳琅小姐身子还好,只是,只是被王爷禁在府里静养,一点儿逸儿的消息都没有,整个人哭成个泪人儿。”程嬷嬷说着又是泪意盈然。

覃楠兮转身避开她,眨了眨了干涩的双眼,稳住心神道:“王爷不许姐姐乱走动,也是为了姐姐和小世子着想,大家都盼着姐姐平安诞下小世子!”

程嬷嬷听她这不咸不淡的话,意外的抬头望向她,空张了张又低下头抹起眼泪来。这个焦急的老嬷嬷只知道覃楠兮并未因司徒逸的事表现出应当的焦忧苦恼,却不知,覃楠兮是强迫自己忍住懊恼和担忧,她知道苦恼伤心毫无补益,不如冷静下来,寻找机会才是正经,她静静观察了近半月,才派程嬷嬷去探望司徒琳琅。这其实不过是个借口,她是知道长平郡王已卷了进来。司徒逸出事,那郡王爷为了自己自然不会置身事外,而兄嫂对自己派人去长平王府的事不闻不问,可见,哥哥他们对长平郡王是未刻意设防的。

耐心的看着程嬷嬷抹完了泪,覃楠兮不动声色的吩咐她道:“嬷嬷稍后去和嫂嫂知会一声,就说我一个人在家里拘着实在是无聊寂寞的很,要找小飞来聊聊,让庄上的人把她送来。”

“小飞?”程嬷嬷重复着覃楠兮不容置疑的命令,她是命她把人送来而不是商量。

“嗯,小飞是个聪明热闹的,找她来陪我解解闷儿。”覃楠兮淡淡答道,她明白既然兄嫂并不禁锢她,甚至对她十分和气宽容,那么她在他们的棋局上一定还有可以利用的价值,既是这样,她就要借着这点价值带来的空间,尽快按自己的心意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程嬷嬷带着一丝不解和愤恼领了命下去,覃楠兮望着她的背影,陷入沉思。

朝中的情形纷纭复杂,自己亲密相关的几人恰恰都在风暴中心,尽管宫里依旧没有一丝消息传出,然而只要将大大小小的事连贯起来,也就慢慢通透了。

当今皇帝是大楚开国高祖嫡子,继承大统时皇帝已经年过不惑,膝下几个皇儿当时都已成年。韶平元年,当今皇帝继位之初,便封嫡长子周燮为太子,次子周聃为长平郡王,三子周桓为昌宁郡王,五子周曜为和庆郡王。

太子生母孝懿皇后早亡,长平郡王生母隆妃也于韶平初年薨逝,而周桓和周曜的生母都只是位分不高,又不甚得宠的宫嫔。皇帝身边唯有萧贵妃常伴左右。

这个萧贵妃出身高贵,是河西望族萧氏的嫡女,萧氏是河西氏族之首,萧国舅也堪称权倾朝野,大楚自开国以来,京畿道戍卫还从未旁落萧家之外。只可惜,天下难有十全十美的事,萧贵妃尽管内有皇帝的隆宠,外有哥哥萧国舅的鼎立扶持,可惜却未能诞下一儿半女。萧贵妃没个皇嗣为靠,这始终是她和萧家甚至整个河西氏族的心头之患。

有些人的缺憾却正是另一些人的机遇,天生机敏过人的周桓嗅到这个机会,便紧攀着萧妃认在她膝下。他们两个人,倒是一拍即合,从此一个有了靠山,一个有了指望。萧妃有了皇子,地位更加稳固,儿周桓借助萧妃之力,也是平步飞升,以皇子郡王之身外放边疆,做了近十年的封疆大吏。

权力会让人疯狂,更何况是伸手就是皇坐的皇子。这个昌宁郡王做了皇子中最风光无限的一个仍不餍足,慢慢就觊觎起皇位来。恰好太子周燮自少时便被覃子安悉心培养指导,他一心要倡导大楚革新,破除门阀壁垒,任人唯贤。而这,正是以萧氏为首的河西氏族所不能容忍的。因而,当昌宁郡王的野心暴露之初,萧贵妃和权倾朝野的萧国舅便从暗中推波助澜,一步步助他成事。

与周桓相对的,则是太子周燮和以太子太傅覃子安为首的一群拥护正统的文臣,以及军功耀日的河西道节度使,戍北边军统帅司徒逸。这表面看来是皇子夺嫡,其实却是以司徒逸为首的一班新贵和百年门阀的争斗,两方都是文臣武将兼备,真正是势均力敌,难分伯仲,因而才有了皇帝病重,众皇子御前侍疾数月而无果的胶着态势。

宫里仍然一丝消息都没有传出,可覃楠兮却猜的道,这样的关口上,昌宁郡王应当不会伤害已被他囚禁的司徒逸。因他知道,司徒逸的亲骑营就驻守城外,况且司徒逸长年驻守北疆,那二十万戍北边军是他一手操练出来的,几乎唯他的命令是从。若他们冒然伤了司徒逸,只怕是他军中的心腹定然会起事。饶是那样,昌宁郡王无异于给自己制造了个内忧外患的局面,他自然不至于那么蠢。

他囚禁司徒逸,是要削断太子手中的利剑,而若能劝动司徒逸倒戈向他,那么则是他稳操胜券,不愁朝中文武群臣不立时俯首。因而,司徒逸是整件事的风暴眼,可司徒逸也是精明异常,他早就嗅到宫中的气氛异常,尽管人到了长安,却托病观望。若不是他们冒用覃楠兮之名骗他出现,只怕是两方均衡衡的态势很难破冰。

现在司徒逸被囚,以父亲覃子安为首的一群儒臣根本不是昌宁郡王所顾忌的,因而,覃府的禁卫才悄然撤去,这也说明,后续的大戏是要真正上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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