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汛不惋惜自己的死亡,反正他不久后就要死了,死在这样美丽的山林间说不定还是件好事,比烧成灰塞进水泥地浇筑的拥挤墓穴里要好多了。可小蔺不该落得这样的下场。要是这次他们都不幸,他就算死了也要不能安心。他真是个害人精。蔺焰尘说:“我有时候真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伤心。”楚汛:“你要是不背着我,说不定现在已经找到了救援。”蔺焰尘:“你要是没要来救我,就不会摔下来。你别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楚汛:“其实我们应该省点力气,别吵架了。”蔺焰尘:“我觉得你应该坐到我怀里来,我们好互相取暖。”楚汛想了想,起身,挪到了蔺焰尘的怀里,蔺焰尘抱住他,两个人都觉得身子暖和了不少。争吵像是悄无声息地融化。蔺焰尘郁闷地说:“我有时候觉得你离我很远,有时候又觉得你离我很近。都到了这个境地,我们不该说说真心话吗?”楚汛想了想,不和他吵架了,生硬地问:“说什么?”蔺焰尘说:“我想知道你以前的恋爱史。”楚汛被膈了一下:“……”蔺焰尘:“不行吗?”楚汛觉得很荒唐:“现在这情况你管我以前谈恋爱的事?”蔺焰尘锲而不舍:“你告诉我嘛!都现在这情况了,你还不肯告诉我?”楚汛沉默了片刻,闷声,没好气地说:“我没有恋爱史。”蔺焰尘:“没有?”楚汛:“没有。”蔺焰尘:“你之前不是提过一个人?”楚汛憋了一口气:“我说过了,我喜欢过他,他不喜欢我,我一直没有喜欢别人。”好吧,蔺焰尘想,不过这年头没有恋爱史不代表没有过性经历。楚汛说到这个就难过:“我知道是我自作自受,我也知道这样显得心胸狭窄,可我还是会怨忿。他明明知道我喜欢他,他不拒绝我,但也不接受我,我就傻乎乎当他朋友很多年。我给他做饭,还给他洗衣服,和女朋友分手还来找我陪他喝酒。”蔺焰尘心生嫉妒。楚汛说着说着就说开了,他从没跟别人吐露过这事,憋了太久:“你之前问过我为什么要花钱买你,因为我是个失败者,不这样我找不到人陪我,从来没人喜欢我。”反正都要死了!楚汛特别难过,索性也不隐瞒了:“其实我在遇见你之前还是个老处男。”蔺焰尘:“……”不会吧………………真的假的?可事到如今,楚汛不至于骗他吧。蔺焰尘想了想……又想了想……太震惊了,一时之间,无言以对。楚汛听不到他回话,问:“你是觉得我很丢人是不是?”蔺焰尘回过神,赶紧说:“没有,没有,当然没有。”楚汛问:“你在想什么?”蔺焰尘说:“我在想,要是我能早点遇见你就好了,比那个人早,我会对你很好的。阿汛,我喜欢你,我是真的喜欢你,你现在能相信我了吗?”楚汛……楚汛这下信了,心头百般滋味,他低声说:“只是喜欢不至于要送命吧?你个傻子。我比你大六岁,我认识那个人的时候你还是小学生呢,还早点遇见我,真是好笑。你最好是别遇见我。”蔺焰尘知道他口是心非,抱紧他:“我不要。你干嘛非说你害了我,那你要是这么觉得的话,下辈子我们再相遇,你赔我一辈子。阿汛。阿汛。”楚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在这样的冰天雪地里,蔺焰尘递过来一颗滚烫的真心,他接不住手。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他们抱在一起快要睡着。楚汛时不时和他说几句话:“小蔺,醒醒,不能睡着,会冻死的。”外面传来呼喊声,楚汛起初以为是风声,他渴盼救援渴盼到幻听。救援队的喊声越来越接近和清晰。楚汛惊喜地说:“有人来了!”蔺焰尘“嗯”了一声,波澜不惊。他知道会有人来,虽然手机坏了,但他的手表里还有个紧急呼救装置,装有gps精准定位,肯定会有人来救他们的。楚汛和蔺焰尘获救。他们先被送到医院,医生等在安全温暖的房间。医生问他们的身体情况。他们俩同时抢话。楚汛:“他受伤了,快给他看看。”蔺焰尘:“他的脚很疼。”医生:“……”楚汛和蔺焰尘都愣了愣,又异口同声:“我没什么关系,先给他检查。”蔺焰尘:“……”楚汛转头看他,不满地说:“你别觉得手脚没问题就不当回事儿,万一有什么内伤呢?哪里疼都检查一下。”蔺焰尘说:“我真的没事,你的脚才是得赶紧看看。”医生:“这并不是生死关头,不用推让吧……而且,我们来了两个医生。”蔺焰尘手脚都活动正常,等下去做内科检查,但他觉得自己生龙活虎,应该没什么毛病。楚汛被推去给脚部拍片,看是否有骨折。蔺焰尘等在拍片室外,一个陌生男人走近,对他说:“蔺先生,请接一步说话。”他们到走廊僻静处,男人给了他一部新手机,接着离开了。手机的屏幕亮着,且显示正在通话中,蔺焰尘大约有点明白,接起电话,没等对方说话,就先开口了:“爸。”蔺父愠怒地问:“你怎么回事?你年纪也不小了,能别胡闹了吗?你怎么突然跑到山里去,还差点遇难了?”蔺焰尘极讨厌他这居高临下的审判语气,不管做什么这老家伙都要挑剔他:“我没事,好得很,不用你担心!”蔺父更生气了:“你……”话才刚开了个头,蔺焰尘直接挂了他的电话。楚汛拍完片子出来,看到蔺焰尘情绪不太对劲问他:“怎么了吗?”蔺焰尘:“没什么,工作人员的电话。”楚汛想起一件事:“是问我们要救援费吗?给吧,我出钱。”蔺焰尘点头:“好,我给了。”楚汛只看了骨科,他不敢检查内科。怕数据一出来,这里的医生估计就能知道不对劲,暴露他死期将至的秘密。幸好他的脚踝只是轻微扭伤,骨头没有受伤,休息天就会好转,可以走路。但即便是这样,对于楚汛来说也够头疼了,本来他就时日不多,还要花时间养这样的皮外伤。屋漏偏逢连夜雨。楚汛只好在酒店隔着巨大落地窗欣赏雪景。蔺焰尘兼职护工,他运气比楚汛更好,或者说身体素质,除了擦伤并无大碍。楚汛本来以为会无聊,后来发现也是一种体验。很多年没有人在他生病时照顾他了。和父母闹僵以前,他记忆里都少有生病时讨要父母可怜的情节,父母要培养他独立生活能力,初中开始住校,每天舍管要检查个人卫生和物品整理,六年下来从未扣过分,他没生过大病,有什么头疼脑热就去药店买些药片,想着,如果药没效果、病情变严重再通知父母,结果每次都默默痊愈,然后觉得事情都过去了,何必再让父母操心,于是不再提。读书时,季天泽陪他去学校医务室,他就觉得自己备受关心了。工作以后,更没有人陪,成年人去看病大多依靠自己,反正能够自己签责任书。这次脚扭伤也不是大毛病。其实不需要别人,他可以照顾自己。但他还是人生头一回被人这样殷勤地照顾,想去倒杯水都被小蔺拦下。楚汛哭笑不得:“我是脚受伤,又不是手残疾。”蔺焰尘说:“走那么远会伤到你的脚。”楚汛说:“就四五米。我可以自己拄拐杖。”蔺焰尘忙前忙后,不嫌麻烦,乐意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