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在床上时什么都能答应,蔺焰尘自然也是:“你想听什么?”楚汛说:“你唱《斯卡布罗集市》给我听。”在莎拉·布莱曼把这首歌的女声空灵版本唱得家喻户晓之前,这首歌最早是一首出处不知的英国民谣,最著名的版本应当是由保罗·西蒙改编的版本,横空出世的那一年甚至销量超过了如日中天的披头士,低沉沙哑的男生悠长忧伤。楚汛说:“把she改成he。”蔺焰尘稍微改变了下歌词,抱着他轻轻唱给他听:“areyougogtoscarboroughfair(你要去斯卡布罗集市吗?)parsley,sa,rosearyandthy(芜荽、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rebertoonewhoonewholivesthere(记得代我问候住在那里的一个人)heoncewasatureloveofe(他曾是我的挚爱)”这首歌讲述一位上前线的年轻士兵思念着家乡的恋人,芜荽、鼠尾草、迷迭香、百里香,这几种草药代表善良、力量、温柔和勇气,但在古时也用来抵御死神。“tellhitoakeacabricshirt(告诉他为我做件粗布衣裳)withoutnoseasnorneedlework(不要有任何针线的痕迹)……tellhitofdanacreofnd(告诉他为了寻找一亩土地)beeenthesaltwaterandthesea(在海滩和大海之间)……tellhitoreapitasickleofleather(告诉他用皮做的镰刀收割庄稼)andtogatheritallabunchofheather(再用一束石楠花将他们捆在一起)”楚汛静静听着,士兵让恋人去做三件不可能做到的事,歌词似乎毫无逻辑,有人说其实歌词是暗示士兵早就在战争中死去,又或是他的恋人已经病故在家乡,所以才有反复吟唱和死亡相关的草药的段落。因为已经死去,所以在含蓄地在向死神祈祷。蔺焰尘唱完一遍,问楚汛:“还要我再唱一遍吗?”楚汛无声地叹了口气,说:“够了。”蔺焰尘问:“你怎么忽然想听这首歌?”他总觉得现在唱这首歌怪怪的。“就是想听,没什么为什么。”楚汛说,“歌里的这个人可真无理取闹。”蔺焰尘说:“谈恋爱就是会做一些无理取闹的事嘛。”楚汛笑了下:“那我也要无理取闹一下,我现在想喝鲜榨的苹果汁,加点蜂蜜,我要你亲手给我弄。”蔺焰尘不问他怎么大半夜的想果汁,在他脸上亲一口:“好,我这给你去榨。”房子太大,蔺焰尘榨了一杯苹果汁,刚端回去,楚汛却说:“我又觉得更想喝橙汁,你再弄一杯吧。”蔺焰尘不嫌麻烦,又跑老远去亲自榨了一杯橙汁,当然,榨汁机和案板刀具他都没洗,捧着橙汁回去了。楚汛这次满意了,说:“苹果汁榨了不喝多浪费,你喝吧。”蔺焰尘做过运动,唱歌,还跑上跑下,是有点喝,榨出来的苹果汁也只有半杯,他几口就喝完了,说:“苹果太容易氧化了,居然有点苦,我应该加点柠檬。”楚汛夸奖他:“你居然还懂这样的生活小诀窍吗?”蔺焰尘说:“我在寄宿男校读书,我大概会自己照顾自己的,只是不会做饭而已。”楚汛说:“厉害,厉害……好了,我们洗漱一下就睡觉吧。”蔺焰尘去换了睡衣,抹了把脸,躺上床以后没一会儿便开始觉得困乏,打哈欠,说:“关灯睡吧。”楚汛关了灯,月光透过窗户玻璃,又被轻纱过滤,温柔地罩在他们身上。蔺焰尘已经睡着了,他那杯苹果汁里被放了两颗安眠药,可以一觉睡到大天亮了。楚汛抱着蔺焰尘,低头,把脸庞贴在蔺焰尘的额头,低声慢慢哼唱起来,他唱得一点也不好听:“areyougogtoscarboroughfairparsley,sa,rosearyandthyrebertoonewhoonewholivesthere……heoncewasatureloveofe……”“heoncewasatureloveofe……”蔺焰尘醒来时发现竟然已经日上三竿,他先是眯着眼睛摸了摸身边,摸了半天只摸到被子和枕头,慢慢意识到楚汛不在,但刚开始并没有太在意。他把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拿过来看一眼时间,居然已经下午一点。他还没有睡到这么晚过……昨晚有那么累吗?楚汛已经起床了吗?蔺焰尘坐起来,伸懒腰,打哈欠,看到昨晚楚汛穿的那件睡意就挂在沙发背上,嘿嘿傻笑起来,楚汛一定是爱他,看他睡得酣甜,不舍得叫他起床。蔺焰尘呼唤了两声:“阿汛……阿汛……阿汛?”没人回应他,或许是下楼了吧。蔺焰尘稍微起了点疑心,但是去洗脸、刷牙、梳头、穿衣服的时候还在衣柜里看到楚汛的衣物都在,还有楚汛装东西的小包,他们四处旅游买的纪念品。他觉得东西都在,楚汛肯定也在。蔺焰尘没想太多,把自己清理干净之后,觉得饥肠辘辘,准备去找楚汛,该吃中饭了。蔺焰尘找了一圈,没见到楚汛的身影,下楼到客厅,看到艾德,问:“楚汛呢?”艾德实话实说:“他走了。”蔺焰尘刚开始并没有反应过来:“他走了?走去哪?院子里?”艾德说:“早上六点多出发的飞机,楚先生乘飞机回国了。”蔺焰尘瞬间什么瞌睡都没了,完完全全被吓醒,怔忡,回过神:“他回国了?!我怎么不知道?你别骗我!怎么可能?是在开玩笑吗?楚汛拜托你和他一起吓唬我?别吓我,这一点都不好玩。”艾德认真地说:“少爷,我没有骗您,楚先生走了,我开车送他去机场的。”蔺焰尘顿时火冒三丈:“你送他去的机场!他为什么要走?我根本不知道!这到底怎么一回事?”他又生气又慌张又委屈,语无伦次地说:“不可能啊!他都答应和我谈恋爱了……他说他喜欢我,我们还一起养了小猫,他说我是‘孩子他爸’,阿汛不会骗我的……他上次要走,我没有强迫他,他主动愿意留下来了,他怎么会突然不告而别呢?阿汛不是这样的人,他就算要走,肯定会告诉我一声的。而且我开过衣柜,他的东西都还放在衣柜里。他明明没走。你们别耍我了,他是躲在哪里看我着急吗?我是很着急,他到底在哪?”艾德摇头:“我不知道,少爷,我只送他去机场,不知道他做的是哪班航班,但是您……”蔺焰尘很生气:“我说了别开玩笑了!!”艾德被他吼的停顿了片刻,才说:“他临走时告诉我他给您留了一封信,应该在你们房间里。”蔺焰尘渐渐意识到艾德说的是真话,只是他不想去相信罢了,他还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心理,他恼怒地瞪了艾德好一会儿,才沉默地转身,回房间去,先是走路,然后越走越快,接着小跑起来,冲回了房间。蔺焰尘心乱如麻,慌张地不得了,在房间里翻箱倒柜,像个睁眼瞎。他先看了床头柜,没有。再跑去看衣柜,把楚汛的东西拿出来,衣服大概都在,他记不清楚汛买了哪几件,似乎少了一套。楚汛的背包还在,蔺焰尘把包里的东西都倒出来,里面还装着现金,钞票一张没少,但是银行卡不在了,那张楚汛在拉斯维加斯的市政厅领来的结婚申请书也没了。前几天他还把这张纸拿出来,和楚汛说:“我们是不是哪天去递交这张申请书?”楚汛说:“以后如果有机会吧。”蔺焰尘毫不犹豫把自己的名字给写上去了,说:“你填上名字就好了。”楚汛笑笑说:“我才不填,我也没那么轻易被你拐骗。”但蔺焰尘胸有成竹,觉得这是迟早的事情。蔺焰尘坐在衣柜边,身边散落着一堆钞票,抬起头,终于看到了桌上,花瓶下面,压着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