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焰尘说:“让我一个人静一静。”他想回和楚汛认识的地方看看,走了几步,突然感到胸前肚腹被难过的情绪灼烧,他想呕吐,又什么都吐不出来。蔺焰尘一夜没睡。助理问他:“老板,还继续找楚先生的墓地吗?”蔺焰尘说:“不了……他本来就说了让我别去找他。我给你放个假吧,你好好休息……我也想一个人静一静。”助理悄悄看他的头发,有些困惑,以前小老板头上有白发吗?楚汛想过要不要去找小蔺。可一来他想到小蔺的家世就望而生畏,二来他当初离开时处理得太决绝,什么联系方式都没有留下,他没有记小蔺的,而他在外国办的一次性手机早就丢了。想找蔺焰尘也无能为力。楚汛一日复一日的犹豫,肚子越来越大了。真的很羞耻。尤其天气逐渐转暖,偶尔出门他都没办法穿厚衣服遮肚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是个本不该生孩子的男人,妊娠反应格外严重,吃了陈主任给的药才好一些。楚汛每天吃了吐,吐了又再吃,就算他不想吃,他也得给肚子里的孩子补充营养啊。生是一个难题,孩子生出来以后养孩子的钱从哪里来又是个问题,他的积蓄都给蔺焰尘了。那怎么办?卖房卖车?房子他不舍得卖,现在房价见天疯涨,他的房子还可以再升值,这比工作都要来钱快。他想把房子留给孩子,不止不想卖,他现在都开始研究起学区房的房价了,到时候再准备就来不及了,得早点买好房子。预产期在冬天,妈妈已经开始给楚汛肚子里的宝宝做小衣服小帽子了,等到时候宝宝生下来,就可以穿了。楚汛捧着个沉甸甸的肚子,愁眉苦脸:“妈,你说万一宝宝要是有什么产检检查不出来的毛病怎么办?”被妈妈一顿臭骂:“跟你爸一个臭毛病!乌鸦嘴!不会的,宝宝一定会健健康康的。”楚汛:“那我不是害怕吗……陈主任说到时候会把我的肚子切开,把宝宝拿出来……你们女人生孩子原来那么辛苦啊?我睡都睡不好,肚子还重啊,肩膀也疼。”楚妈妈说:“现在知道妈妈把你生下来不容易了吧?”楚汛说:“听说你当年是难产啊?怎么办啊?那我呢?”楚妈妈说:“那不一样,你是男的,我是女的,你剖腹产,我顺产,我们生孩子肯定不一样的。”楚汛说:“那我是男的生孩子说不定更……”楚妈妈回头往厨房那骂:“楚老师,是你乱和孩子说话吗?!我都跟你说了不要和孩子说有的没的!”围着围裙拿着大勺的楚爸爸:“……”有一次,楚汛实在是憋不住了,医生也让他尽量多做做运动,而且觉得楚汛总是不出门会让心情变得糟糕,万一得抑郁就不好了。楚汛穿了件宽松的衬衫,出去散散步。那时候他已经怀胎快六个月了,但其实肚子并不算很大,陈主任说他身体里的构造不太一样,胎位靠后,所以肚子不算大。普通人乍一看肯定不会往怀孕的男人上面想,只觉得这个男人长了啤酒肚,而且过了头几个月以后,可能也是因为有在好好吃药,现在楚汛的胃口好一些了,脸变得圆润了点。他们路过烧烤摊,楚汛太想吃了。楚爸爸说:“你想吃就吃吧。”父子俩坐下来吃东西,夏天的晚上,吹着夜风吃烤串真的是太舒坦了。还没等到他们的东西烤好,来了几个结伴的大叔,因为没有位置了,过来问他们能不能拼桌。楚汛是个文明人,别人好声好气地请求了,他自然答应了。大叔们半夜出来喝啤酒吃烧烤本来就是为了吹牛打屁的,还和楚汛搭讪,问他是不是本地人啊,在哪工作啊,结婚了没啊,有没有孩子啊。楚汛虽然和蔼,但还没有到什么都和陌生人说的地步。楚爸爸有点不高兴,觉得这几个大叔兴奋过头,还拍楚汛肩膀。正在这时,其中一个大叔看着楚汛的肚子说:“小伙子,你肚子蛮大的嘛,怀孕几个月了啊?”楚汛:“……”没等楚汛回答,另一个大叔哈哈大笑起来,撩起自己的t恤露出圆滚滚的肚皮,拍得啪啪响:“我这个,怀胎8个月了!”最胖的大叔站起来,不屑得亮出更圆的肚皮:“你那顶多6个月,我这个才叫8个月。”最早提问的大叔笑得乐不可支:“你老婆当年生孩子的时候肚子都没你那么大呢!”他们笑了一圈,又和楚汛说:“小伙子啊,你长得相貌堂堂,就是身材有点不好,不然我都想把我侄女介绍给你。年轻人,还没结婚,不能那么胖,不然讨不到老婆的。”“是啊,等你结了婚,肚子想几个月大,就几个月大。”楚汛被他们逗笑了:“哈哈哈哈,谢谢大哥们,我知道了。”他已经很久没这么放松过了,忽然一股冲动,半真半假地说:“我不骗你们,其实我是真的怀孕了,肚子的小孩6个月了。哈哈哈哈。”老大哥们当然不信他,嘲笑说:“你可真能开玩笑,而且你那小肚皮算什么呀,顶多怀胎3个月,不能更多了。我都说了,我这个肚皮才叫怀胎6月。”楚汛出去逛了一趟,还挺开心的。他突然想通了,反正他是在陌生的城市,没必要躲躲藏藏的啊。一般人哪会往男人生孩子上面想,他把自己吃得脸更圆点不就好了,出门大家顶多以为他是中年发福的大叔。快到预产期,爸妈和他商量:“君君,孩子生下来以后你有什么打算?是回x城?还是跟我们回老家。”楚汛说:“……我两个都不想。”爸爸和妈妈面面相觑,楚爸爸叹气说:“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确实也没办法回去……我已经把老家的房子卖掉了。”楚汛大吃一惊:“我不是没得绝症,你干嘛还卖房子?!”楚爸爸说:“我在y城看好了一套房子,准备买下来,反正这里是陌生的地方,你可以在这里工作,养孩子,没人认识你。我和你妈有养老金,以后就给你带带孩子,也挺好的。”楚汛半晌说不出话:“我真是……我真是个不孝子,你们年纪一大把,还害得你们背井离乡,没法好好养老。”楚爸爸说:“没关系啦,y城也是个好地方嘛,适合养老的。你妈去跳广场舞都已经认识一圈朋友了。不要那么拘泥嘛,和哪座城市没关系,家人团圆的地方才是家呀。”买好新房子以后,楚汛的孕期平安达到7个月。他比之前心情轻松,还不时地跟父母出去逛街。周末跟妈妈去超市一起采购。楚汛走着走着,忽然听到有谁在喊自己似的,回过头,看到那边一群人在抢购什么。“怎么了?”妈妈问。“没什么……”楚汛说,可能是他听错了。他们走过一个拐角。方才那头才有个人费劲儿地从人群里挤出来,焦急地东张西望。季天泽是来y城出差的,他没想到竟然会无意中看到楚汛的身影,可现在又不知道去哪了。都说七月流火,天气应当渐渐凉快下来,y城却依然闷热。楚爸爸接到亲戚电话,说是某个拐着弯儿的远方亲戚去世,让他回乡下老家参加丧礼,必须去,不然就是忘恩负义,他只好过去。但他实在担心楚汛,一家三口一别三送。楚爸爸:“我不在谁陪你跑医院啊?”楚汛说:“我都说了我只是肚子里揣个孩子,别把我当废物。”楚爸爸又问:“那谁做饭?你不能做饭,你妈做饭吗?你妈做的饭能吃吗?”楚妈妈侧目,生气:“楚老师你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