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兰心中轻蔑,淡淡道:“二嫂,揣着明白装糊涂,可不是万灵药呀。”
五房就干脆多了,如今已经开始全面收拾家当和人手了,大约过十天半月就能搬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只要不是故意,都清楚明兰的意思了。
炳二颓然坐倒,她也不像分家呀,大树下头好乘凉,尤其如今连四老爷的荫袭虚职也没了;煊大紧闭着嘴,一言不发。
四老左右看了下两个媳妇,叹了口气,拉起明兰的手,哀声恳切道:“我知道侄心里有怨气,这些年来……他四叔和炳哥儿也确实不好的;可是,明兰呀……”
她声音带了几分哽咽,“咱们一定会搬走的,可是,好不好瞧在你荧妹妹的面上,再缓两年呢?她眼看着要寻人家了,若是能从侯府出阁,那……”
明兰静下心绪,转过身面对着她,放柔了声音:“四婶,我知道你的难处。可是,别说两年,就是两个月,怕是侯爷也是不愿的。你不要怪他心狠,你且想想当年那两桩银钱事。”
四老蓦然抬头,断续着:“什么事……?”
明兰目光盯着她,静静道:“一桩红袖阁的事,一桩万盛钱庄的事。”
炳二陡然抬头,尖声道:“没错。那两件事是我家那口捅出来的,还指认了烨兄弟,难不成他就这般怀恨在心!他……”
她说不下去了,因为明兰冰冷的目光如刀锋般看过来。
明兰紧紧盯着炳二,一字一句道:“这件事谁是谁非,我今日不说了。但是这事究竟如何,天知地知,炳二爷知道,还有旁人知道。二嫂若是坦荡,但可去菩萨面前赌咒告那黑心无胆之人!”
炳二一阵心虚,前一桩事时她尚未进门,但后一桩事她却是知道的,当时她还暗暗庆幸有个背黑锅的,自家既可没下银钱,又能免于责罚。
煊大睁大了眼睛,她本来有些模糊不清的,如今在肚里来回揣摩及遍,渐渐露出明白的目光,便愈发鄙夷的去看炳二。
四老心中叹息,这两件事她都是看在眼里的,就算当时她不知内情,后来慢慢也想明白了,四房那俩父的行径的确下作,不怪顾廷烨含恨在心;当初自己明哲保身,也没替顾廷烨说过话,又如何来要求人家呢。
“难道,这仇怨便结下了?”四老颤着声音道。
明兰长长叹了口气,温和的幽幽道:“就是不想把这仇怨结下去,这才要分开过呀。如今侯爷正火烧火燎的,总的先把气出了罢。待天长日久,侄儿侄女们都大了,儿孙满堂之时……到底一笔写不出两个顾字,侯爷心地仁厚,又怎么会跟小辈记恨呢。”
她本就也不想跟无辜之人过不去,顾廷荧虽是四老爷的女儿,但她依旧希望她能嫁的和美平顺。
听到‘小辈’二字,煊大心头猛跳了一下,她生平唯虑者便是膝下个儿,其实前阵明兰已透了消息给她:顾廷烨替她的长顾士衢在千卫营谋了个差事。
以后有叔父提携着,自己再加把劲,好歹将来有些保障。不过此事这会儿打死也不能说,不然立刻要被整个四房骂作‘吃里扒外’,待到分宅后再宣布才好;也正因如此,顾廷煊觉着对不住父亲和弟弟,拼命帮着奔走。
煊大早瞧着顾廷烨和自家公爹积怨已深,若住在一起整日闹事争吵,那时顾廷煊是帮哪头好?帮老,得罪顾廷烨;帮顾廷烨,不孝的帽也够呛。
还不若住开了,想来顾廷烨和四老爷也不会再怎么见了,到时顾廷烨念着顾廷煊过去的好处,她和明兰常来常往的,反而能获得更多的帮扶。
所以从一开始,她就是赞成分宅别居的。
这次谈话过后,四老爷再傻,也知道蒙混不过去了;又拖了四日,眼看夫人依旧‘卧病在床’,没替四房和五房说话,他也死心了;便向族中耆老放了话,他这就搬走。
于是四房也开始忙忙碌碌的收拾起家当来了。
几十年纠葛在一起,财务要分割清楚,家仆要捋清干系,该带走的带走,该留下的留下;一通鸡飞狗跳,一时间,顾府颇为热闹。
秋光正好,空气干爽清新,开开的敞着扇窗,明兰斜倚在柔软的浅紫云纹迎枕上,捧着一盏温温的雪梨窝冰糖银耳羹,一勺一勺慢慢舀着,嘴角晚出一个浅浅讥诮的笑容。
她虽见过已过世的顾老侯爷,但想来他定是个仁厚慈爱的大家长,所以才会把两个弟弟一直护在羽翼下,到今日这般天真无知。
这两位叔父,一个蛮横无赖,只会窝里横,一个自命清高,目下无尘。
他们俩但凡有一个老道的,在顾廷烨崛起的那一刻,就该想着如何冰释前嫌,如何小心赔罪,如何把过去的恩怨抹平了才是。他们倒好,一味的逞长辈威风,既想着利用人家,又想着维持面,结果……嗓门再大管什么用,顾廷烨甚至无需动手,他们就吃不住了。
在强大的力量面前,他们的张牙舞爪显得何等虚弱。
况且,这次要求分宅居住,顾廷烨是占着理的。
天朝上国从秦汉起,以儒家立说,就讲究一个‘权力终端的唯一性’。
这个理论放在国家层次上,就是‘天无二日,国无二主’;放在后嗣问题上,就是嫡长继承制;放在婚姻上,就是一夫一妻多妾制。
古人通过无数血的教训,清楚的认识到,一旦权力终端被分散了,那么接下来的就是无休无止的纷争和麻烦。所以从汉景帝到汉武帝非得削藩不可,把他的叔叔伯伯堂兄堂弟堂侄来回和谐了十几遍,让他们彻底老实。所以花心的古代男人主动制定了妻妾规则,用礼法规矩来约束自己,让内宅处于正室的管理之下,才能安心在外,以免后院起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