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福子在殿外收了伞,屁颠屁颠跟着小皇帝走进卧房,正要差人伺候皇上更衣,却见皇上又走了出来:“去调卷宗和账本,朕要看三十年内拨款到藤州的记录,藤河泛滥的周期,死伤情况,当地时任知府是谁,如何处理,灾后救治成效……”
小皇帝对水部那一块不算了解,只好把自己想看的东西一股脑儿全说了出来,说完之后伸手一招:“胡统领,找人去寻贵妃,等朕处理完一干要事,带朕去找他。”
三十年的卷宗和账本堆了满满两张小几,外加半张桌子,小皇帝对着灯一本本看,看累了就揉揉眼睛,喝些茶水再继续。
天色渐渐由灰转黑,小福子盯着漏壶,眼看酉时过了,小皇帝依然手不释卷,便上前道:“皇上,传膳吧?”
小皇帝头都不抬:“不吃,没胃口。”
小福子想了想,还是退下了。
小半时辰后,那几堆小山终于让小皇帝看掉了一半,他让人更替桌上和小几上的案卷,自己微微眯起眼靠到圈椅里等待。
小福子趁机凑上前去:“皇上,厨房里做了您最喜欢的葫芦鸡,炸得金黄酥脆,香喷喷的,还有烤肘子和酿皮子,您来点儿?”
他企图用美食诱惑一下小皇帝,然而小皇帝却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揉着太阳穴道:“卷宗看不完,朕没心思吃。”
“皇上,小的知道您想尽快处理水患一事,但您总算吃几口,不然这么饿着,伤了龙体可……”
“朕又没胃病,一顿不吃能怎样,”小皇帝睁开眼,看东西挪得差不多了,赶苍蝇似的一挥手,“边儿去,你挡住朕的光了。”
说完他按着档案上的编号继续读下去,片刻后抬眼瞧了下小福子:“饿了你自己吃去,朕这边留两个人伺候就够了。”
如此过了戌时,小皇帝的案前终于清空了。
吃饱饭的小福子正待传膳来,忽听小皇帝道:“胡谦,贵妃找到了吗?”
雨停了,一轮明净的银月高挂中天,天幕下竹林随风微微摇曳,潮湿的叶片摩擦出沙沙声,叶子上的水滴掉下来,听着好像又下雨了一般。
沈言川稳稳坐在竹丛后的宫墙之上,身披一肩清冷月光,面孔却隐没在夜色里,看不清表情。
小皇帝站在树后,透过竹枝的罅隙看他,看到他的发髻已经散开,一头长发轻纱一般在风中飞扬。
看来,他总归还知道避雨,没淋湿头发。
避了雨就好,说明他应该已经消了大半气了。
小皇帝松了口气,正欲上前,忽然听到了轻盈的哨声。
哨声是一个音一个音往外蹦的,有节奏,有音调,只是不比丝竹管弦精细,像是孩童拿着街边买的玩具哨子在吹儿歌。
小皇帝抱着树干,循声探头探脑,忽然见到沈言川站起,沿着高墙,从竹丛后走了出来,整个人再月光下站出了一个长身玉立的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