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雨后,温度已经彻底降了下来。前些天还没多大的感觉,但今天出门,却格外冷呢。白楚汐披着厚厚的披风,哈了一口白气。鼻尖嗅到的空气也有些凛冽了。她揉了揉眼睛,外面的冷风一吹,精神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她这会才有实感,不过就这短短的时间里,她迫切想要改变的炉鼎体质,彻底没有回头路了。如果她回不去,那以后都要刻在她身上了。这会儿出来,也是因为不想让他们看到自己这副失望的表情。黎姨已经说过了,她不善于隐藏表情。想必这会儿脸上一定很精彩吧,白楚汐轻笑了一声。唉……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不来呢。好歹那会还没倾注这么大的热情和期待,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落差这么大了。或许谢简清对她的担忧是对的。她还真的不该趟这趟浑水,管他的呢,过自己的任务就行了。反正她也不属于这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走了。“……”白楚汐靠在树下,将头埋在膝盖里,拉过披风盖住了整个头。冷风被严严实实地挡住了,一呼气就是温暖的气息。就这样蹲了半晌后,白楚汐猛然探出头来,使劲儿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想这么多有什么用!她做这些事不是向来头铁吗?再说了,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本来就是一个最没用的想法。白楚汐深呼吸了一口气,站起来抬头环视了一下四周。她一边想一边走,不知道溜达到哪里去了,看起来有些陌生。不过这里风景还挺好的,哪怕前几日冷风肆虐,依旧有老树坚挺地支着绿叶。繁复交错的树枝盘旋在上,藤蔓错杂遒劲有力。白楚汐仰视着它,竟有一种幽远宁静从心底蔓延。这古树,像是一种古老的象征,庄重深沉。“再待一会就回去吧。”
白楚汐抬头喃喃道。“别呀!好久没来过人了,多陪我一下呗!”
“……”“喂喂喂?听不到吗?唉……”“……”白楚汐怔愣了一秒,使劲眨了眨眼睛。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谁知道,那声音又继续了——“算了,我就知道没人能听到的,真是可怜我了~”喋喋不休,声音还不好听,粗粝又哑,语气倒是像个顽童。事出反常必有妖,算了,就当什么都没听到,默默离开吧。白楚汐收回视线,将手揣在披风里,隐藏起手上的动作。她转过身,慢慢往回走了。“……”又安静了两秒。白楚汐前脚刚踏出去,那道声音又开始了。这回是可怜巴巴的含泪啜泣,装得还挺像的。“偌大一个夏州,居然没有一个人知道我的存在,嘤嘤嘤。”
这里居然也有嘤嘤怪?白楚汐坨子捏得梆硬,一拳一个嘤嘤怪!她并未察觉有任何奇怪的地方,毕竟这种拟声词,情绪到位了,什么时候都可以发出来。但她又走了两步,听到了他那抽象的歌声——“吸溜,好冷啊,我在东北玩泥巴,虽然东北不大~”“雪花飘飘~”白楚汐的脚步,这回是真的顿住了。她一瞬间甚至有些没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地接了下去。“北风萧萧?”
白楚汐转过头,什么都没看到,但那道声音依旧还在。并且,在她回应之后,情绪立刻高昂了起来!“秀儿是你吗秀儿?你能听到我的声音!”
他声音一拔高,显得更喑哑了,也更难听了。白楚汐忍不住后仰了一下,“别激动,小声点。”
“哦哦,那我小点声,嘿嘿,终于有人能和我说话了,我有些激动。”
白楚汐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一刻的心情,有些复杂。她问道:“你……也是从那边过来的?”
“那边?你是说现代吗?对啊!早知道就不看书了!”
他这话一出,白楚汐确定了,这道声音的主人,也是和她一样,穿书过来的。她心里有些激动,甚至在某一瞬间,眼眶有些发热的迹象。还好被她眨眼掩饰了过去。这几天过得这么压抑,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碰到老乡。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白楚汐不想搞得那么煽情,问出了她的疑惑。“你刚才说,没人能看到你是怎么回事?”
说到这里,那声音就有些愤愤,“谁知道啊!我一过来,就成了这样,连个实体也没有,气死我了!”
“难不成让我等的机缘就是你?对啊!既然你能听到我的声音,那你肯定能找到我的!”
“老乡!我的后事就拜托你了!”
不是,这怎么说得跟临终托孤一样呢?也许是很久没人聊天了,他说话像是机关枪一样,白楚汐都插不进嘴。等他把话撂完了,白楚汐才接着说:“关键是,我也看不到你啊?”
“不是,我人不在你那里,那只是我声音能传递的范围!大概就跟音波一样吧?”
白楚汐理解了一点,他没有实体,应该是寄托在某处的。“你在哪儿,我明天来找你吧。”
“唉不是!”
那声音急了,“来都来了,你今天就来看看我呗,我可太寂寞了!”
白楚汐摇了摇头,“我得回去了,刚才出来得有些突然。”
再不回去,谢简清和黎姨会多想的。反正他等了也不是一两天了对吧?“好吧。”
他有些失落,给她指了地点,“我在那边的一个破庙里,你可快点啊。”
白楚汐点了点头,随意朝空中挥了挥手,然后回去了。那声音也消失在了冷风中。等回到院子,白楚汐一进去就看到了等在门口的谢简清。他靠在墙上,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冷风将他头上的发丝都湿润了一些。白楚汐连忙拉着他进了堂屋,让铃儿拿来了干帕子。“这么吹到时候头痛可有得受的。”
年轻人一点都不爱惜自己身体!白楚汐絮絮叨叨地,给他擦完后才换了身干爽温暖的衣服。晚饭结束后,白楚汐把她明天的行程告诉了谢简清。“不行,师尊需要静养,等身体完全恢复再去,否则,就带上徒儿一起。”
白楚汐果断拒绝了。那怎么行,这要是让他听到了他们的对话,那还了得?她告诉他,本来就是怕他以为自己失踪了生气,或者以为她还在失落而难过。既然他不同意,那就算了。“嗯,那行吧。”
白楚汐转了转眼珠,喝了口茶移开视线,一口答应了。凌晨三四点,白楚汐醒来,偷偷去了破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