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张声势的兔子
他在心里暗暗失笑。
半分钟后,初弦慢吞吞地道了谢。
也不说是哪件事情,贺清越存了心要逗她,坦然自若地应下:“不客气。都说是顺路。”
初弦决意不要搭理他。
贺清越半垂着眸光,借着风偶尔扫她一眼簌簌轻颤的睫毛,认识这段时间,还没见过小姑娘恼怒的模样,真稀奇,耳尖红透了。
余光可辨的清瘦喉结动了动,月光截一小段昏淡光影映着他冷白皮肤,闷闷地,耳边似有一阵慵懒笑音。
她那针对性的寡言面具被他当场撕开口子,贺清越无可无不可地和她说话,初弦要么应一声“哦”,要么应一声“嗯”,最后干脆充耳不闻,礼貌而敷衍地点头。
因着共撑一把伞的缘故,贺清越说话时慢条斯理的语调,偶尔冒尖的坏笑,还有微微起伏的呼吸,几乎与她趋于一致的心跳。
太近了。
她想。
这条路真的不长,平日十五分钟走到头,可下着小雨,也不知谁的步子刻意放缓再放缓。
但无论再怎么慢,仍是一眼望见尽头。
初弦抿了抿唇,看见罢工许久的路灯。
雨停了,他收起伞,睨她怔怔发圆的眼睛。
“从这儿,到那儿。”
初弦往后撤了半步,手指点着最远的路灯说:“我每次回家,都数着这十五盏路灯。但是从某天开始,先是这一盏不亮了,然后到那一盏,接下来是那一盏。。。。。。”
贺清越跟着她手指移动的方向看过去。
街道两侧行人寂寥,距离红色交通灯还剩39秒。
贺清越敏锐捕捉到她目光里一种难以言说的柔软悲悯,她原地站了站,手势做了个往下倒的动作说:“然后在某一个晚上,这一片路灯全部熄灭了。贺先生,老城区住着很多老人和小孩,年轻人比较少,没有路灯的话,生活会变得很麻烦。”
他颔首,知道她要说什么。
道路两排种满了高大冷杉,经过一场疾风骤雨的枝桠奄奄一息地垂着,像一个饱经风霜的老者。
路灯熄灭的那段时间,物业把责任推诿给供电公司,供电公司则有各种各样的借口,老城区无权无势的小老百姓,想找人解决,可每个部门踢皮球似的,耽误时间不说,事还办不成。
好在,怨声载道的居民终于在意外来电的一个晚上停止他们喋喋不休骂天恨地的嘴。
但初弦的感谢还来不及出口,一辆横冲直撞的脚踏车莽撞地冲破两人,初弦避之不及,连退数步,重心不稳,幸亏是贺清越千钧一发捉住她手腕。
她骨头很轻,皮肤也薄,隐约能见细小血管。
骑车的男人戴着黑色口罩,摇着铃风驰电掣,转眼消失在视线尽头。
不一定是他的错觉,男人骑车而来时,似乎恶狠狠地瞪了初弦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