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是这样坦荡,陈初便越觉得方才自己的想法荒唐。陈初偏过头,不在看她带着纯真的笑意,便不会那么难以自容,“下次不要做了!”他停顿了一会,“受伤就不要做。”他侧着脸,林舒言看不清他的表情,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真的生气了。她努力伸过头,想去看清他眼中的想法,奈何他就是偏着头。林舒言只好小声解释道:“没事的,阿初哥哥,你给我涂了药,我现在已经不疼了,真的!”她又想转移话题,“阿初哥哥,你给我涂得什么药啊?药效真好,清清凉凉的,很舒服。”话一出口,陈初便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重,然而她却还在安慰他,他心里不知何种滋味,只好回过头,放缓了语气道:“是我以前用的,效果很好。”“咦,阿初哥哥也会弄伤吗?”她歪着脑袋问道,满脸都是不可思议。陈初失笑,她难不成以为他一开始就会吗,无论是谁,所有的东西都是需要慢慢学,最后才能熟能生巧啊。“刚学时,比你还笨,经常弄伤。”陈初回答她,他的目光渐渐放远,又想了一下说:“后来慢慢摸索,好了很多,药却常备。”林舒言一开始听到他的话笑了几声,她想象陈初小的时候,说不定不会像这样严肃,小陈初要是弄伤了,说不定还会哇哇大哭,一定很可爱。想到这个画面,她就忍不住笑。可是听到后面一句话,林舒言却笑不出来了。她忽然想到,从很小开始,陈初便没了父母了。也许一开始他会有父母安慰他,可是后来,再怎么难,再怎么苦,他也只能擦干眼泪,自己给手中鲜血淋漓的伤口上药,因为没有人会心疼他了。而现在的他早已经度过了那段无助难捱的岁月,余下的只是长久沉淀出的平静的面容与愈发娴熟的技艺。他也许再也不会轻易受伤,即便受伤,也再不会哭泣了。他再也不需要安慰,不需要疼惜,因为他早就能独自面对一切。可是……林舒言还是心疼他,心疼那个自幼失去双亲,独自面对生活中一切困难的陈初。阿初哥哥……不要一直一个人,她不会让他一直一个人的。林舒言吸了吸鼻子,使劲眨了眨眼睛,她抓起陈初的手,语气开朗的说:“阿初哥哥,我之前都没注意看,现在让我来数数,看看阿初哥哥以前有多笨!”她突然抓住他的手,陈初躲闪不及,被她牢牢握在手中。她的手其实并不能完全包裹住他的手,而且抓的也不紧。可是手上传来的软软的触感,却是和他想象中十分贴合,陈初的手僵直着,不知如何挣脱,也使不上劲。他的手心微微冒汗,目光也不知望向何处,只好盯着地面,小声开口道:“都是以前的,早就淡了。”林舒言抓过他的手看,确实如他所言,早就淡了。可是像林舒言这样用小刻刀刮蹭的伤口是不会留疤的,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手上却依然留着许多浅浅淡淡的疤,掩于他手中的粗茧之下,不仔细看确实看不出来,难怪林舒言以前未曾察觉。林舒言抓着他的手反复查看,他便也一动不动的任由她上下翻动。林舒言仔细瞧了,确实许多都是以前留下的淡疤,但却还是可以看见有几道最近的伤口。林舒言指着那伤口道:“阿初哥哥还说都是以前的,那这些是怎么回事?”陈初看到她手指的地方,是最近做工时不小心弄伤的。她的手松了些,陈初微微用力欲抽回自己的手,“总会有意外的。”林舒言发现他在动,便抓的又紧了些。她低下头细细抚着那些伤口,语气温柔:“阿初哥哥今天帮我了,以后,阿初哥哥若是再不小心弄伤了,小言来帮你上药好不好?”她抬起头来看他,脸上带着浅浅的笑,目光更是柔软真挚。陈初一时怔住,眼底有些涩然,他微微闭了一下眼,“小言,你不用这样……”他不是不清楚她的意思,只是……林舒言看着他,然后慢慢松开了他的手,拿起之前放到一旁的木雕。她把它塞到陈初手中,对他说:“这是送给你的,阿初哥哥。你知道吗,我刚刚做这个的时候不小心弄伤手了,好痛呀。”她笑了一下,又说:“可是我都已经想好了要送给阿初哥哥的,怎么能半途而废呢?痛一点也没有关系,因为我知道我更在乎的是什么。”她望着他,眼神期盼,“阿初哥哥知道是什么吗?”陈初看着她的眼睛,那么动人,眼里的光几乎让他不敢直视。但他还是与她对视着,落在身侧的不自觉微微握紧。林舒言伸手握住他的手,将他的手指慢慢松开,轻柔缓慢,与他十指交握,然后缓缓道:“是你啊,阿初哥哥。”作者有话要说:我又晚了,不好意思☆、二斩闷大叔(11)陈初看着她,能看见她白皙秀净上淡淡的红晕,被风吹动微微摇晃的碎发,还有她明亮的眼眸里浮现出的呆愣的自己。她的手和他交握着,他感觉他像是握着一团火,灼热,烫人。可他却使不上劲挣开,只能任那灼热的温度一直蔓延,一直蔓延,直到他的心也跟着热了起来,在剧烈的跳动。她脸上一直带着甜软的笑,见他迟迟没有回应,她微微挑眉,问道:“阿初哥哥,你不喜欢我吗?”“不是。”他否认。怎么可能不喜欢呢,她是他见过的最可爱活泼的姑娘。与她相处的半年来,大概是他失去双亲后最温暖的一段日子了。她可爱又不失娇俏,天真却不会胡闹。她在他心里,是很好很好的。他乐意和她相处,是对一个小妹妹的喜爱与宠让,在这之前,他从未想过别的方面。“那阿初哥哥为什么不回应我?”林舒言疑惑,她分明在他眼中看到了情意,他绝不是毫无感情,又为何不肯正面回答她。陈初吸了一口气,将她的手拿出,放回她自己的腿上,看着她,正色道:“小言,你还太年轻,心性未定,有些东西,你当时喜欢,过一阵子,就未必依旧了。”林舒言皱起眉,“你不相信我是认真的?”陈初摇摇头,“我相信你此刻的认真。但是,”他拿起手中的木雕看了一会,复又抬眼她,“就像之前的雕刻一样,你学会了,就不会再感兴趣。”“不是的!这不一样!”林舒言急于解释,而陈初平静的面容竟让她一时想不出话来反驳。她听到他说:“我知道,小言。我只是举个例子,我想让你知道,”他笑了一下,如平静的水面泛起涟漪,柔软万分,“哪怕你现在有多喜欢,也许不久之后,你就会厌倦。”“我不想让你后悔。”陈初微微低下头,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每日与木头,刻刀相伴,枯燥无趣,也不会再有过多的改变。而她,或许可以和她姐姐一样,以后嫁给一个满腹才华的读书人,吟诗作乐,琴瑟合御,再好不过。“我不会后悔!”林舒言再次抓住他的手,坚定的:“阿初哥哥,我喜欢你,我不会后悔,你相信我。”陈初抬头,对上她坚定的眼神,她一向如此,执着万分。陈初叹了一口气,有些事,的确是要经历过才会明白值不值得。林舒言看到他好像微微放松下来,然后他反握住她的手,将她小小的手包裹在他宽大的手掌中,笑了一下。林舒言惊喜,只当他是要答应了,心中激动,他终于肯迈过这道坎了吗?这时,屋外突然想起了敲门声,不急不缓,轻重有度。林舒言心中的期待一下子泄了。陈初也放开了她的手,看了她一眼,转身去开门。林舒言坐在原地,想等着他回来将话说清楚。门半掩着,林舒言并不能看到门外的人,只能看到陈初的背影。却依稀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叫着阿初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