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洛枳点头,“因为健忘嘛。”
“但是,我觉得戈壁真的不是心狠的人。”
“嗯,”洛枳掏出日记本开始抄诗句,“那就去叫戈壁跟陈墨涵分手啊。”
这样的话她不知道说了多少遍,每次她想要将百丽从旧情难忘的泡泡中砸醒过来,就会将这话再重复一遍。
江百丽自然不会真的这样去和戈壁讲。
不试探,不追究,就不会尴尬,不需要直面现实。
而不敢去讲的原因,才是她幻灭和清醒的理由。
新学期,一切都很平静。洛枳一整个假期都没和自己的妈妈提起过从付姨那里知道的消息,也没听盛淮南提起过自家的事情,心中那股莫名的惴惴不安也渐渐平复。
洛枳和盛淮南这学期选了两门同样的公共选修课,一门羽毛球课,一门周六授课的法律双学位课程——张明瑞上学期的“法导”果然挂掉了,自此放弃了“法双”。
两个人每周都一起去打羽毛球,上自习、看电影、打游戏,坐车去各种久负盛名的地方吃东西……
像所有普通的情侣一样。
一开始,洛枳羞于在宿舍里打电话,后来也慢慢放开了。因为办了情侣套餐,所以话费极少,她常常洗过澡后戴着耳机坐在床上,一边翻书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天。
间或傻笑。
直到江百丽忽然从上铺垂下头,哀怨地说:“你完了。你谈恋爱后一点儿都不酷了。”
一脸“你看看你自己现在什么德行”的痛心疾首。
“觉得恶心了?”洛枳冷笑。
“非常恶心。”
“恶心也受着吧,你以前恶心我的时候我都记着呢,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江百丽哀号着躺回上铺。
洛枳曾经在每天早上醒来的时候,都会怔怔地拿起手机,看一遍前一晚睡前的短信,以此来确认现在的幸福不是一场梦。时间久了,倒也不再诚惶诚恐。
四月末的风已经格外温柔,天色将晚,淡紫色的云霞散散漫漫地铺展在碧空里。洛枳从食堂背后的小路绕去篮球场找盛淮南,边走路边想事情。猛一抬头,才注意到就在自己前方不远处,一对情侣正停在小路中央。男生骑在自行车上,扭回头看自己的恋人,女孩子则跳下了自行车后座,踮起脚去嗅路边的丁香。
“摘下来一枝,插到花瓶里摆桌上吧。”男生建议。
“那是要做什么呀,人家开得好好的,你忍心吗?”
女生竟是许日清。
两个人笑闹了一阵子,许日清重新坐到车座上,男生确认她坐稳了才缓缓起步,慢慢消失在小路的尽头。洛枳舒了一口气,走到他们刚才停靠的地方,也不觉侧过头去嗅那凄迷的丁香香气。
那个当初结着丁香般愁怨的姑娘,已经渐行渐远。
她走到篮球场边的时候,比赛早已散场,只有几个穿着球服的男孩子还坐在篮球架下一边喝水一边聊天。看到她走过去,他们纷纷鬼鬼地一笑,就知趣地拎起包离开了。
盛淮南正在投篮,跃起到半空,手腕轻抬的瞬间看见了她,于是嘿嘿地笑起来,球砸在了篮圈边上,弹到洛枳身边。
洛枳一直觉得,篮球落地时的声音像两个人的心跳。
盛淮南一个接一个地投篮,洛枳扔下书包也跑到场上,将球捡起来一次次传给他。
看男孩子打篮球,果然还是应该离得近一些,远远地观望觉得平淡轻巧无比,可是距离近的时候,就能听到衣服摩擦的声音、喘息声、脚步声,才觉得观者的心脏都跟着剧烈地跳动起来了。
洛枳的心脏此刻就跟着它的生命力跳动。橙黄的路灯在墨蓝色的天幕下为他们两个人撑起了一把温柔的伞。她微笑着看他运球、跳跃,听着空心进篮的声音,心底忽然生出一种难以言说的快乐。
她终于不必心不在焉地在操场上面乱晃了,终于不用在这样的时候故意把脸侧过去了。
那么多人爱过他。只有她走到了这一步。
这种快乐对于得不到的人来说自然是残忍的,可她无法因此而强制嘴角不许上扬。
这样想着,竟然也不再为心底那点儿不敢揭开的秘密而感到过分恐惧了。
洛枳,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