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繁华的约旦城也陷入沉睡之中。煤油灯昏暗的火光在风中摇曳,带着丝血腥味的空气弥散在附近,愈是靠近黑暗中的那栋废墟,大脑中徘徊不散呐喊着“快跑”的声音就愈发响亮,刺痛着多萝西的鼓膜。
多萝西停下脚步,脱去兜帽。她提起煤油灯,火光照亮了老旧而又奇迹般保持着完整的门牌。
医疗骑士团约旦第一支部,十五年前遭到废弃,教廷的封条都已经老化在风中摇摇欲坠。这里离斯卡布罗集市并不远,很难想象在约旦最繁华的地段会有这样一片占地面积不小的废墟存在十年以上都没有重建。
教廷从来没有正面解释为什么废弃这个支部,人们能够确认到的事实只有,靠近这里就会感到身体不适,如果硬顶着不适深入全身就会逐渐长出脓包,接着脓包会破裂散发出恶臭,破裂的地方会继续腐烂,逐渐深入体内,最后轻易地迎来死亡,就像诅咒一样。
因此没有人愿意靠近这里。
然而,约旦修女院对这里的监视维持了十几年,直到这两年因为乌索里狩猎导致人员短缺才暂停。
两天前,多萝西最后一次前往阿斯米诺教会。老嬷嬷很开心,新来的皮埃尔神父虽然已经到约旦了,但还有一些交接的手续需要去教廷办理,因此每天清早都要乘坐列车前往希普斯山间都市。老嬷嬷惋惜地说真希望多萝西能和神父见上一面,虽然神父脸上有恐怖的伤疤,但那是一位正直善良富有同情心的神父,一定和多萝西很合得来。
多萝西只是淡淡地说将来会有机会的。
她是来向嬷嬷告别的。离开教会后,她潜伏在周边,一直等到那位熟悉的神父回到教会,又在深夜偷偷地离开。
多萝西保持着距离跟在神父身后。现在是绝佳的机会,约旦修女院没有空余的人手,就连年事已高的格蕾塔嬷嬷都外出执行任务了,没有人察觉到多萝西的行动。只有现在她能够去和皮埃尔神父接触。
只要稍做调查就能知道皮埃尔神父是圣女教徒,主动去和异教徒接触,很难不被认为多萝西已经叛教了。
多萝西从披风下拿出一个罐头,打开之后是刺鼻的血腥味。这是一罐新鲜的猪血,多萝西已经观察了两周,每次进入医疗骑士团旧址,皮埃尔都会准备这样一罐猪血。虽然不知道原因,但这样似乎就能避免受到这里的诅咒。
遗址的内部并不复杂,只是到处都崩塌了很难找到像样的通路。最靠近大门的房间是诊疗室,桌子与书架上都蒙了厚厚的灰,桌上残存着翻开的笔记,但上面的字迹早已不可阅读。往里一些就能看到数个并排的手术室,同样积满灰尘。
多萝西经过研究室和标本间,这些房间原本都上着锁,但是大门早已被人踹开。多萝西拿着煤油灯照了一下,玻璃容器里的各种液体都变成了粘稠的棕黄色,约旦修女院教过急救相关的知识,只要看一眼多萝西也能轻易联想到病变这个词。
注意到的时候,猪血的表面也已经翻起棕黄色的水泡,在表面炸开后,黏稠恶心的流体逐渐下沉,在罐子底部沉淀。
到处都是灰尘,因此踩在上面的脚印清晰可见,顺着脚印,多萝西找到了地下室的入口。向下的楼梯螺旋延伸,隐约可以看见火光和模糊的说话声。猪血猛地沸腾起来,像是受惊的小动物想要逃离这里。
多萝西装备上弦刃,走向地下室。
约旦修女院的任务记录,第七十二卷,由格蕾塔修女记录于十五年前。与其说是任务,更像是工作交接报告。东历507年,旧医疗骑士团约旦第一支部旧址发生原因不明的爆炸,异端审判庭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着手处理。当时异端审判庭封锁了斯卡布罗集市三天,期间折损了三名精锐执行官,最终判定支部地下发生源头不明的第二类接触,只能做封锁处理。如果要强行抹除的话势必会连同小半个约旦城一起毁灭。
之后,监视任务转交给约旦修女院。偶尔有好奇心过重的人无视教廷的禁令闯入,运气好的被修女们拦下,还有机会在监狱里向神明祈祷,运气不好的则是死相惨淡,全身病变得看不出人样。
人类很脆弱也很无知,人类只能解释第一类接触,也就是与物质的接触。只要探索就能明白物质的性质,能轻松明白物质的危害性和处理方法等等。
而第二类接触,与概念的接触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都是极度危险的。人类只有模糊的第六感能够感知到与概念的接触,自身几乎没有防备概念影响的手段,而且任何不受控制的概念都是对人体有害的。
聚集在这处废墟的是暴走的“疫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