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蘅看着她红通通的眼,想必是一夜未睡,心中一阵暖意,放柔了声音说道:“担心什么,我现下不是回来了吗?”“哈哈,我说蘅丫头,你回来就好。你都不知道昨夜这女娃娃多让人闹心!”洪七公手里把玩着打狗棒,走过来说道。然后还用打狗棒敲了瑶光一记,“你看,我都说只要黄老邪出马,没有办不到的事情,你还在哭鼻子,真是丢死人了!”冯蘅一见他,看自己还在黄药师怀里,脸一红,挣扎着要下来,“劳七公费心了。”谁知黄药师却是丝毫没有要放手的意思,低头看她一眼,然后问道:“你下来站得稳吗?”话一出,在场的四人顿时愣住。冯蘅瞪着黄药师。洪七公行走江湖多年,什么事情没见识过,此时听到黄药师的话,略一怔愣,接着摸着下巴呵呵笑起来。梅超风平静的脸上稍微动了下,看着相拥着两人的眼睛蒙上了一丝迷茫。反倒是瑶光天真烂漫,睁大眼睛看着冯蘅,有些焦急地问道:“阿蘅姐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瑶光——”冯蘅正要说话,但理所当然地被一声惊叫打断。“啊!阿蘅姐姐,你怎么穿着黄大哥的外袍,你的衣服呢。”瑶光后知后觉地才发现冯蘅身上所披着的是黄药师的外袍。冯蘅正要回答,然后听到黄药师淡淡的声音,“被我扔了。”衣服沾满了血,当然是要扔掉。“……”然后三双眼睛六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他们身上,冯蘅顿时觉得头痛不已,误会已经造成,他有必要再雪上加霜么?!―――――――――――――――――――――――――――――――――这天傍晚,冯蘅在竹林的空地中指导瑶光武功。这小妮子,现在不管管她,以后想管,怕且也是有心无力了。“丫头,这是什么功夫?”洪七公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右手还拿着打狗棒。冯蘅看着手脚比划着的瑶光,笑道:“这是天山折梅手。”“天山折梅手?”洪七公有些惊讶得问道。冯蘅轻轻点头,天山折梅手是失传已久的逍遥派绝学,与修炼者的内功见识息息相关。瑶光天真烂漫,心思清明,是修炼内功的天才。这一套天山折梅手,足以让她一生受用。她看着在空地中的瑶光,眉目含笑,然后转身朝洪七公说道:“若是日后,冯蘅无法照料瑶光,还望七公可以代为关照。”洪七公一愣,拿下背上的酒壶灌了几口酒,叹了口气,道:“我说丫头,怎么听着,你像是在交待遗言啊。黄老邪精通歧黄之术,要是治不好你身上的毒,他还能是黄老邪么?!”冯蘅忍不住轻笑,说道:“七公,你在胡说些什么呢?生死有命,黄岛主再精通歧黄之术,也难救必死之人。治不好我的毒,于他的声名丝毫无损。”“啧啧,都说女生外向,丫头,你现在一心向着黄老邪嘛!只是,眼下还叫他黄岛主,是不是太生分了?”洪七公哈哈笑着打趣,心底却在叹息。闻言,冯蘅脸上顿时染上红晕,“七公!”洪七公又哈哈一笑,然后转头看着瑶光,“这女娃娃,我可以代你照看。但你跟黄老邪的婚事,也该办了。要是——”他的话一顿,却再也没有往下讲。冯蘅一怔,然后微笑不语。耳听着瑶光衣衫舞动的声音,她心中却是一片凄凉茫然,要是无药可救,要是无药可解……喉咙涌起一阵熟悉的腥味,她转身背对着洪七公掩嘴轻咳两声。然后看着自己的手,有些怔愣。“丫头,没事吧?”耳边传来洪七公的声音。她猛地回神,微笑着转身,“七公,我没事。”而那只白皙的手则握成拳状放在身后,可看到那指缝间的那一缕红。月光洒遍了杭州别院的每一个角落,冯蘅怀里拿着一个酒壶坐在水池边的石上,双足浸在水里。“阿蘅姐姐,你做什么在喝酒?”瑶光蹲在旁边看着她。冯蘅转着眼珠子,瞟了一眼瑶光,漫不经心地又灌了一口酒,“今朝有酒今朝醉啊,瑶光你不知道么?”瑶光吐吐舌头,扮了个鬼脸,然后嘟哝着,“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阿蘅姐姐这样脱了鞋袜玩水,要是被别人看见了要说你的。”闻言,冯蘅忍不住呵呵笑起来,“瑶光,要是你到了我从小长大的地方,说不准会被吓死。”她摇头微笑,又喝了一口酒,黄药师亲手酿的酒,果然是好东西!浅叹一口气,低头看着在水中的双足,一群鱼儿正在旁边游过,有的还轻触着她的脚趾,弄得她痒痒的,她忍不住轻笑。然后又听到她一声低叹,“傻瑶光。”人生在世短短几十载,何苦要拿那么多的礼教来框住自己。瑶光一愣,她跟冯蘅已有半年,但却从未听到冯蘅用如此亲昵的语气喊她,顿时傻傻地看着冯蘅。冯蘅终于转头看向瑶光,见她正在愣愣地看着自己。忍不住又开心地格格笑起来。瑶光一愣,“阿蘅姐姐——”平时阿蘅姐姐不是不笑,但没有笑得这么开心这么肆无忌惮的……冯蘅没应她,把双足自水中抬起来,然后双手撑在两侧站了起来。身体有些摇晃,瑶光连忙扶着她,“阿蘅姐姐!”冯蘅嘴角带笑,那双眼眸漫不经心地瞟了瑶光一眼,然后推开她,“我没事!你不用扶我!”……瑶光忘了动作,目瞪口呆地看着冯蘅略微有些摇晃的白色背影。眼波流转……勾勾转转……阿蘅姐姐……等她回神时,冯蘅已经走远。她低头一看,冯蘅的鞋袜还在水池边,一怔,连忙拿起冯蘅的鞋袜追上去,“喂!阿蘅姐姐,要穿上鞋袜碍!”洁白的月色洒在园林里,依稀可见前面的景物。冯蘅的意识有些迷糊,似是在腾云驾雾。今朝有酒今朝醉,今朝有酒今朝醉,原来是这种感觉……黑暗里,似乎出现了两个玄衣女子,一人手中拿着古琴席地而坐,一人在月光下舞剑,帅气逼人。“大姐……二姐,是你们……”她的眼神有些迷蒙。耳际似乎传来阵阵乐声,她深吸一口气,眼眶略微泛红,嘴角带笑,“我这是……回到家里了么?”乐声似乎在遥远的天际,模模糊糊的,她感觉自己的意识一直在漂浮。唱歌,有人在唱歌,她唱——东海之上,有岛逍遥……逍遥之上,有主长枫,吹起胡子瞪眼睛,模样好恐怖……冯家有女,名曰冯云,巧笑倩兮好美丽……冯家有女,名曰冯越,万年冰山好俊俏……冯家有女,名曰冯蘅,过目不忘实难得……实难得……实难得!她猛咳几声,然后笑起来,难得笑得很开心。风轻轻吹动她没有扎起的长发,她忍不住闭上眼旋转着。旋转、旋转,黑暗之中,她似乎回到了幼时,爹爹在书房议事,她躲在藏书阁的门后偷读秘史,听见有人说道:“三姑娘天资聪颖,只可惜不能习武,否则将会是逍遥岛不可多得的人才。”她一怔,自史册中抬起头。冯长枫道:“不能习武亦同样是我冯氏子孙。”“可先祖遗训——”“此事以后勿要再提!”冯长枫的声音有些严厉。她又似乎回到了逍遥岛——“爹爹,为什么我要叫冯蘅呢?”“……阿蘅,你快点抄完,不然饭菜冷了就不给你吃了。”“你须记得,虽然岛上民风开放,但是男女之防不可弃,尤其为冯氏子孙,须得自爱,若不是在心爱的人面前,决不能解自己的衣裳。明白?”“我瞧你一点欢喜之情都没有,你当我们跟爹爹都是傻瓜么?”“罢了,阿蘅……你去罢。”昔日的情景历历在目,她微微失了神,忽然又回到那日跟黄药师定下婚约的那天——